声明:本篇内容为虚构故事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陆连长,你们的婚礼是你吩咐的吗?新郎都不需要在场?”
司仪举着话筒,满场宾客哗然。
陆连长愣在红毯尽头,看着空荡荡的伴郎席位,手里的捧花啪嗒落地——她这才想起,他早已经走了。
第1章
上辈子,江容川心心念念,终于如愿娶到了军区的竹马连长陆云梦。
结婚那天,礼堂布置得热热闹闹,可陆云梦却一脸冷淡,碰都不愿意碰他一下。
她扬起下巴,美其名曰:“我要为认识不到一个月的男知青守身如玉,和他做一对柏拉图式的恋人。”
为了她和男知青的名声,无论江容川怎么说,陆云梦都不愿意离婚。
江容川就这么被硬生生逼成了守活寡,三年时光,就这么蹉跎过去,最后郁郁而终。
他死后,把他从小养到大的团长姑姑顾秋芸,在雨夜里哭得肝肠寸断。
甚至,最后在他的坟前,姑姑竟选择了自杀。
原来,他不是没人爱,只是爱错了人。
重活一世,江容川冒雨冲进姑姑的房间,堵在门口。
他眼眶泛红,急切地说:“姑姑,你愿意嫁给我吗?”
……
1980年除夕夜,塞罕坝林场。
江容川呆呆地看着日历上的数字,眼睛瞪得老大,满是不可置信。
他竟然重生了!
上一世,他身为军医,和军区连长陆云梦步入了婚姻殿堂。
可万万没想到,结婚当天,陆云梦一脸嫌弃,连碰都不愿意碰他。
她双手抱胸,坚定地说:“我要为刚认识不到一月的男知青守身如玉,和他做柏拉图恋人。”
此后,她和男知青感情越来越好,而江容川却只能独守空房。
不到十年,他就郁郁而终。
死后,江容川的灵魂在人间飘荡了七日,成了孤魂野鬼。
他在阎王殿前,双眼含泪,许愿道:“如果人生能重来,我一定不会再和陆云梦结婚。”
再睁眼,他竟然回到了十年前,和陆云梦结婚的前一个月!
江容川紧紧攥着拳头,指甲都快嵌进肉里,咬牙切齿地说:“这辈子,我一定要改写自己的命运,不再重蹈覆辙!”
“噼里啪啦——!”鞭炮声突然响起。
天色渐渐暗下来,已经有人开始放鞭炮了。
陆云梦提着部队发的年礼,脚步轻快地回来了。
她穿着一身军绿色的作战服,身姿挺拔,气质格外出众。
江容川眼睛一亮,打开年礼一看,是半边香喷喷的烤鸭。
他忍不住问道:“还有半边呢?”
陆云梦身子微微一顿,眼神有些闪躲,说:“给其他战友了。”
江容川心里明白,这半边烤鸭肯定是给了宋彦礼。
那个下乡知青,来塞罕坝为防风抗沙做了不少贡献。
上辈子,他和陆云梦结婚后,逢年过节部队发的东西,陆云梦都只拿一半回来。
就连津贴,也只给一半。
另外一半,全给了宋彦礼。
江容川发现后,生气地质问:“你怎么都给别人了?”
陆云梦一脸理所当然:“人家是从城里来的青年,为了我们塞罕坝防风治沙吃了那么多苦,我们自然该多帮衬一些。”
一句为了塞罕坝,让江容川有苦说不出,连生气都不敢。
想到过去,江容川嘴角泛起苦涩。
曾经,他忍气吞声,什么都分一半给宋彦礼,心、人、东西都是。
可换来的却是对方的得寸进尺,自己最后郁郁而终。
这一世,不管是给出去的那一半,还是留下的这一半,他都不想要了。
夜色越来越深。
大院里的人,为了热闹,把家里的桌子都搬到院子里。
大家围坐在一起,吃团圆饭,唠家常。
江容川坐在桌前,心不在焉,眼神有些游离。
突然,有人笑着调侃陆云梦:“陆连长,你和江医生都要结婚了,今晚除夕夜干脆直接洞房吧!”
其他人一听,立马跟着起哄:“洞房!洞房!”
大家的目光都齐刷刷地看向两人。
陆云梦身子僵住,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
江容川看出她的排斥,悄悄蜷着手心,笑着打圆场:“除夕夜守岁,哪有闹洞房的?大家先好好过年,明年的事明年再说。”
众人以为他是不好意思,也就不再打趣。
一道道美味佳肴端上桌,大家开始吃饭喝酒,热闹极了。
江容川正要夹菜,陆云梦却拿出一个铁皮饭盒。
她熟练地夹了一个猪肘子和鸡腿放进饭盒里。
江容川抬眸,看着她,问道:“又给你那个战友打包?”
陆云梦眼神微微闪烁,心中有些紧张,开口说道:“对,她一个小姑娘在这里也没个认识的人,一个人在宿舍过年太孤单啦,我给她送一些过去。”
江容川没戳穿她的谎言,只是淡淡地回应道:“那桌子上这些全都打包给她吧,刚好我也不饿。”
“真的?”陆云梦有些诧异,眼睛微微睁大,看着江容川。
“嗯,全都给她。”江容川头都没抬,继续摆弄着手里的东西。重活一世,连人带物他都不要了。
第2章
陆云梦总觉得江容川话里有话,但也没多想,心里琢磨着可能是自己想多了。她说道:“她吃不了太多。”
说完,她小心翼翼地将铁皮饭盒装得满满当当,饭菜堆得像个小山。然后随便扒了几口饭菜,便匆匆走了。
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江容川也没心思再吃。他仔细地打包了十个饺子,动作缓慢而认真。之后骑上二八大杠的自行车去粮庄老宅。
他要去找从小将自己抚养长大的姑姑顾秋芸。一路上,江容川的心情起起伏伏,脑海中不断浮现出上一世的画面。
上一世,虽然江容川和顾秋芸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姑侄,但是结婚前他一直都是和姑姑住在一起,和陆云梦快结婚了才搬走。
起初姑姑并不同意,皱着眉头,百般劝说他:“还有半年的时间,哪有结婚前跑去未婚妻家里住的道理?”
“我宠着养大的孩子,不能被人说三道四。”
“陆云梦要是真的爱你,就不该叫你提前搬过去。”
当时江容川一心一意要和陆云梦在一起,什么都听不进去,只觉得姑姑太啰嗦。
结了婚,才发现姑姑一语成谶。自己郁郁而终,灵魂在人间飘荡七日,发现姑姑抱着一本日记本在自己坟前痛哭。
当时的他依偎在姑姑身边,发现那一本厚厚的日记本里,记载的全是这些年她对自己隐忍的爱意!
因为人伦道德,她将那十多年的秘密一直埋藏心底,记录在日记本里。
那一天,她抱着日记本躺在墓碑前,再也没有醒来。
当时的江容川痛哭流涕,对着来接自己的黑白无常长跪不起,苦苦哀求道:“我愿放弃轮回转世,只求再重回一世,改写自己上辈子的命运……”
如今重生归来,江容川知道自己最该找的人,便是姑姑顾秋芸。
粮庄。江容川看着熟悉的房子,心底一片潮湿,眼睛有些酸涩。明明是热闹的除夕,这里却冷清又安静。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推开大门,发出“吱呀”的声响。客厅里一片漆黑灯都没开,只有书房透着光亮。
书房里坐着一个面容姣好的女人,五官出众,一件绿色军装衬得她气质卓越。
顾秋芸正翻开一本黑皮记事本,拿着笔,一笔一划认真记载着什么。
江容川知道,她是在写日记,藏着姑姑满满爱意的日记。
想到上一世的结局,他忍住眼底发酸,脚步缓慢地缓缓走上前去。
“姑姑。”
听到熟悉的声音,顾秋芸连忙把日记盖上,动作有些慌乱。
“你怎么来了?”慌乱中,她的声音还带了几分说不清的情绪,有些紧张又有些惊喜。
江容川红着眼看向她,双手捧着自己准备好的饺子,说道:“我来给你送团圆饺。”
“这一世,我们要团团圆圆,都有好的结局。”
顾秋芸眼睛亮了一瞬,像是有星星在闪烁,而后又匿于平静,伸手去接他递来的饭盒。
她的手碰到饭盒,江容川却没有松开。
“过了正月我就要做新郎官了,姑姑你愿意做我的新娘吗?”
顾秋芸动作一滞,脸上带着震惊和错愕,嘴巴微微张开,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
“你……说什么?”
江容川把饺子放在桌上,身形一弯就把桌上的日记本拿在了手上。
“姑姑,你对我这么多年的感情都写在这里面,我都知道。”
“我不想娶陆云梦,我想娶一个真正对我好的人,姑姑,你嫁给我好不好?”
顾秋芸神色有些不自然,眼神闪烁,刻意避开了他的目光。
她轻声说道:“容川,我是你姑姑……”
江容川一脸认真,目光坚定地看着她:“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你不过是受我爸所托照顾我而已。这些年一起生活,我们的感情早亲上加亲了。”
他顿了顿,又深情地说:“我想娶你,想让我们有个好结局。”
其实,他还想弥补上一世的顾秋芸,报答她在自己坟前自杀的恩情。
话刚落,新年的钟声敲响。
“嘭——!”窗外绽放出大片绚丽的烟花,五彩光芒照亮了房间。
江容川不给顾秋芸犹豫的机会,俯下身,飞速在她唇上落下一吻。
而后,他眼神坚定地看向她,笑着说:“这是我送给姑姑的新年礼物。”
从前他不知道姑姑的心意,现在知道了,就不想错过。
顾秋芸红唇微动,眼神幽深了几分,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她缓缓开口:“我明天要去南京出差半个月,以后可能也要驻扎在南京军区。你……愿意跟我走吗?”
江容川笑了笑,毫不犹豫地说:“当然愿意。”
顾秋芸红唇抿紧,似乎在压抑内心的激动:“等我回来那天就去接你……做你的新娘。”
江容川看着这个比自己大六岁的女人,一脸腼腆的样子,眼眶一热。
他轻声说:“好,我等你。”
心里默默想着:姑姑,这一世我不会再错过你了。我们都要好好的。
第3章
江容川回到家属大院,推开门,屋里漆黑一片。
陆云梦还没回来。
即便要离开了,两辈子的感情仍让他心头一阵闷堵。
江容川躺在床上,深吸一口气,提醒自己要清醒。
新的一年,他和姑姑已经互相表明心意。
那他和陆云梦,以后便要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从今往后,再无瓜葛。
江容川闭上眼,强逼自己安静下来。
直到月明星稀,门外传来一阵窸窸窣窣声。
陆云梦带着一身寒气悄然回来。
一直没睡着的江容川,不由得想起上辈子刚搬过来的时候。
那时陆云梦每天早早回家,不少邻居都笑她:“陆连长,这么急着回来,难不成怕你没结婚的对象跑了不成?”
陆云梦也不恼,笑着回应:“我老公还在家等我做饭呢,回来晚了我怕他饿肚子。”
江容川怕黑,她就搬到一间房,用一张帘子把两张床隔开。
晚上,她牵着他的手,给他讲睡前故事,哄他睡觉。
遇到电闪雷鸣的下雨夜,她更是会攥紧他的手,不厌其烦地轻哄:“容川,别怕,我会永远在你身边保护你。”
承诺,是这世上最没用的东西。
偏偏听的人,当了真。
以至于上辈子的江容川在知道陆云梦和宋彦礼的关系后,仍忍气吞声,企图用真心换回陆云梦的心。
可真心根本换不来真心。
想至此,江容川自嘲一笑,忍不住红了眼角。
心里想着:上一世的自己,可真傻啊……
他翻了个身,背对着陆云梦睡。
但直到身后传来女人均匀的呼吸声,他也没睡着,睁着眼到天亮。
一大早,陆云梦就起床做了早餐。
等江容川到餐桌前坐下,她关切地看着他:“容川,昨晚我回来没吵到你吧?”
接着解释道:“昨天我那个战友生病发了高热,要不是我去的及时,她现在估计脑子都要烧坏了。我照顾到半夜等她退烧了才回来。”
江容川静静听着,连头都没抬。
陆云梦还在继续解释:“我是连长,现在过年宿舍连个能照顾她的人都没有。最近我可能都要过去照顾她,你不会生气吧?”
闻言,江容川呼吸停滞了几分。
上一世,他坚决不同意陆云梦去照顾宋彦礼。
因为这件事,陆云梦和江容川大吵了一架。
她满脸怒气,指着江容川的鼻子说:“你心眼儿也太小了,既不体贴,又不近人情,这行为和‘军民一家亲’的口号完全相悖!”
从此之后,陆云梦对江容川的态度直线下滑。
她的心,更是完全偏向了宋彦礼。
如今自己要离开了,陆云梦愿意去哪儿,想照顾谁,都和他没关系了。
思及至此,江容川缓缓抬起头。
他目光坚定,迎上陆云梦那闪烁不定的视线,轻声说:“去吧。”
陆云梦愣住了,眼中满是惊讶,问道:“你不生气?还同意我去照顾她?”
“嗯。”江容川语气平淡,仿佛一切都已看淡。
他心里想着,不仅这次,往后的每一次他都不会再管了。
陆云梦的神色明显放松了几分。
或许是因为江容川的善解人意,让她觉得自己能鱼和熊掌兼得。
她脸上露出一丝笑意,特意夹了一个金黄的煎鸡蛋到江容川的碗里。
然后,她提着打包好的铁皮饭盒,匆匆离开了。
陆云梦走后,江容川没有闲着。
他开始一件一件地清理家里关于自己的东西。
这房子不大,却被他们曾经的爱意塞得满满当当。
打开柜子,里面有陆云梦去市里排了一天一夜的队,特意为他买的随身听。
那随身听小巧精致,外壳还有一些磨损,那是陆云梦一路小心翼翼带回来留下的痕迹。
还有她攒了半年工资给他买的手表。
陆云梦当时满脸幸福地说:“容川,以后你带上这手表,就等于每分每秒我都陪在你身边,每一秒都代表了我的爱。”
白墙上,挂着两人一起去县城照相馆提前拍好的新式婚纱照。
照片里的他们,笑容灿烂,眼神中满是爱意。
每一件物品,都承载着当初两人真挚的感情。
江容川心想,食品有保质期,原来爱情也有。
当初以为能天长地久,没想到不过是眨眼间的朝夕。
他毫不犹豫地把这些东西全都打包,丢进废弃皮箱,然后扔掉。
他在心里默默说:“这些东西我不要了,女人也不要了。”
江容川一连收拾了好几天。
陆云梦每天早出晚归,忙着去照顾那个生病的“女战友”,根本没注意到家里的变化。
正月初六,江容川去军区卫生院上班。
他先来到院长的办公室,递上自己的离职申请。
院长一脸诧异,瞪大了眼睛问:“辞职?”
江容川医科大学毕业后就在这里做医生,已经干了好几年,怎么突然要辞职呢?
江容川认真地说出自己的打算:“我准备辞职去旅行结婚,换一个城市生活,以后应该不会再回塞罕坝林场了。”
院长以为他是要和陆云梦结婚,虽然心里舍不得他,但想到有情人终成眷属,还是感到很欣慰。
院长微笑着说:“好,以后想回来了,咱们医院随时欢迎你。”
江容川点点头,又诚恳地说:“不过旅行结婚这件事还请院长帮我保密,我暂时不想让大家知道。”
院长以为是年轻人脸皮薄,害怕大家知道了起哄打趣,便一口答应了。
离开办公室后,江容川准备去门诊和同事做工作交接。
没走几步,他就看到了陆云梦。
她正和“战友”宋彦礼一起从妇产科走了出来。
霎时间,有什么东西在江容川的脑子里炸开。
第4章
他们两人的感情,已经好到这种地步了吗?
上辈子,江容川以为陆云梦和宋彦礼要忠于柏拉图爱情。
所以即便和自己结了婚,她也不愿意和自己有任何亲密举动。
现在他才知道,那两个人之间早已越过了那条红线。
陆云梦已经有了所谓的战友,哪里还需要他这个丈夫。
江容川没再管他们,转身去了门诊室。
一路上,他的心却抑制不住地淤堵。
重活一世,他以为自己对陆云梦已经彻底死心,心底的那滩湖水也毫无波澜了。
现在却被新发现的真相搅动得波涛汹涌。
自己上辈子的委屈求全,像是一场笑话。
他的嘴唇微微颤抖,忍不住低声呢喃:
“陆云梦,你骗的我好苦啊……”
好不容易熬到晚上,江容川完成了工作交接,下班回家。
推开门,竟看见陆云梦的身影在厨房中忙碌着。
那身形窈窕的女人,围着一个红色的碎花围裙。
她手里紧紧握着锅铲,在热气腾腾的锅里熟练地翻炒着青菜。
青菜在锅中翻滚,发出“滋滋”的声响,香气渐渐弥漫开来。
眼前这一幕,让江容川有些意外。
听到门“吱呀”一声响,陆云梦连忙放下锅铲,快步走上前来。
她脸上带着温柔的笑,为江容川准备好拖鞋,轻声说道:
“容川,今天我陪那个战友去医院做检查了。
她的身体好的差不多了,往后我也不用再天天过去照顾她。”
接着,她又略带歉意地说:
“这几天因为她的事我忽略了你,所以今天特意早早回来做饭补偿你。”
看着她忙碌的身影,江容川心里五味杂陈。
他真的很想开口问问她:
“既然你那么在乎宋彦礼,为什么还要和我结婚,表现出这样一副深爱的样子?”
江容川想为上辈子的自己讨一个说法,一个结果。
可话到嘴边,他又把话咽了回去。
事到如今,问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
上辈子的江容川已经死了,他已经不是曾经那个深爱陆云梦的江容川了。
正出神之际,陆云梦端着四菜一汤,小心翼翼地走上桌。
然后,她又悉心地准备好碗筷。
两人安静地吃着饭,谁也没有说话。
突然,陆云梦发现了家里的异常,夹菜的手猛地一抖。
她惊讶地问道:“容川,家里的东西怎么少了?
还有我们挂在墙上当做结婚照的相片怎么也不见了?”
江容川面不改色,随便扯了个理由:
“破五节打扫卫生,清理了一些不属于这里的旧物。
那张照片的相框坏了,我怕从墙上掉下来,就收了起来。”
说着,他抬头看向陆云梦,反问道:
“当时你不是亲眼看着我清理的吗?”
陆云梦一愣,眼神微微闪烁。
顿了半瞬,她才支支吾吾地开口:
“你这么说我好像想起来了,是我忘了。”
江容川扯了扯嘴角,心中一阵酸涩。
自己瞎编的她也承认,胸口传来一阵丝丝拉拉的痛。
那是被欺骗、被背叛的滋味。
她敷衍了事的态度如此明显,上辈子的自己怎么会对她死心塌地?
陆云梦没看出他的情绪,夹了一块瘦肉放进他的碗里。
笑着说:“容川,你真勤快,往后嫁给你就是我的福气。”
说完,她又轻轻凑近他,想要像从前那样在他唇边落下一吻。
江容川像触电般避开了,他垂着眼,遮掩着情绪。
低声说道:“大白天的,被人看见影响不好。”
陆云梦以为他是不好意思,笑着附和:
“等以后结婚了,咱们就不怕别人闲言碎语了。”
江容川没有接她的话,平静地说出自己的打算:
“我准备过几天搬回我爸妈的老宅,不在你这里住了。”
陆云梦有些诧异,皱着眉头问道:
“你爸妈不是已经过世了吗,那宅子早就没人住了,你搬过去怎么住?
并且我们马上就要结婚了……”
下一瞬,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连忙握紧江容川的手。
焦急地问:“容川,是不是我哪里惹你生气了?”
她紧张的样子,仿佛唯恐江容川下一秒就会离开她。
可她若是真的爱,上一世又怎么会那么狠心呢?
江容川笑着拂开她的手,嘴角全是苦涩。
解释道:“正是因为要结婚了,我才要回自己家,这是结婚的规矩。
我回去住,是为了等结婚的那天,也让我爸妈在天之灵看着我结婚。”
“真的?”陆云梦还是有些不放心。
“真的。”江容川垂着眼,没有看她。
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离开是真的,结婚也是真的。
得到肯定答复,陆云梦放松下来。
微笑着说:“好,到时候你走的那天我帮你把东西搬过去,
顺便帮你把老宅收拾收拾。”
“等我们结婚那天,我一定让你成为整个塞罕坝林场最幸福的新郎。”
陆云梦一脸憧憬,眼睛亮晶晶的,紧紧握着江容川的手说道。
江容川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前方。
这辈子,他会是最幸福的新郎。
但他的新娘,绝不会是陆云梦。
第5章
入夜,月光洒在窗前。
江容川洗漱完,慢悠悠地躺在床上。
陆云梦轻手轻脚地掀开帘子,她那双深邃的桃花眼温柔似水,含情脉脉地看向江容川。
“容川,天气冷了,你总说手脚冰凉,我抱着你睡吧?
反正我们马上都要结婚了,睡在一张床上也没关系的。”
江容川一怔,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上一世的情景。
那时候,自己主动爬床,陆云梦却像见了毒蛇蝎子一样躲开。
她还冷着脸,大声呵斥:“江容川,你是男人,我是女人,你懂不懂什么叫礼义廉耻?”
如今,竟然反过来了。
但这辈子,江容川已经决定要和姑姑在一起。
他绝不会像上辈子那样再和她纠缠不清。
“不行。你是女孩子,我是男人,这种事必须要等到结婚之后才行。”
江容川皱着眉头,严肃地说道。
“我和你睡一个屋子已经是出格,更不能再做其他出格的事。
不然传出去,我以后还怎么做人?”
江容川说着,伸手把帘子放了下去。
他像上辈子陆云梦对自己那样,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她不是说让自己矜持吗?那他就矜持到底。
陆云梦脸色“唰”地一下红了,她有些局促不安,双手不停地绞着衣角。
“对不起,是我冲动了。”
说完,她轻轻地躺到自己床上,动作小心翼翼的。
江容川听着那窸窣的动静,嘴角泛起一丝苦笑,只觉得无比讽刺。
人只有在失去的时候,才会开始珍惜。
但他已经不需要了。
他要走了。
离开塞罕坝,离开陆云梦。
次日早上,天刚蒙蒙亮。
陆云梦就早早起来,系上围裙,在厨房里忙碌起来。
等江容川慢悠悠地坐在餐桌前时,一份热腾腾的早餐已经摆在桌上。
而旁边还有一份已经打包好的,放在精致的饭盒里。
江容川扫了一眼,问道:“又要给你战友送早饭?”
陆云梦收拾东西的手停顿了一下,回答道:“对,她最近胃口不好,也吃不惯外面的东西,所以我做了点清淡的给她送过去。”
江容川一边搅拌着碗里的热粥,一边慢悠悠地说:“你对你战友真好,不知道你那个战友有对象没。”
陆云梦语气含糊了几分,说道:“还没有,她是下乡的女知青,以后结婚对象肯定也要在城里找的。”
女知青?江容川心里一阵冷笑,他抬起头,直直地看向陆云梦。
“你对女同志都这么好,怪不得外面那么多男知青都说想娶你。”
陆云梦以为他在吃醋,连忙笑着哄他:“别听外面的人瞎说,我想嫁的人只有你一个。
男知青再好,往后也是要回城的,他们的喜欢都是一时的,只有你才是真的爱我,对我不离不弃。”
因为男知青会回城,因为自己不会离开,所以最后她才选择和自己结婚,这样吗?
江容川心间猛的刺痛,他觉得上辈子的自己真的很可笑。
曾以为纯洁无瑕的爱情,不过是陆云梦退而求其次的无奈之举。
恍惚间,陆云梦已经提着饭盒走了。
江容川看着桌上剩下的早餐,眉头一皱,把它们全都丢进了垃圾桶里。
这仅剩一半的早餐,他不稀罕。
接下来的几天,江容川白天都去卫生院和同事交接工作。
他认真地和同事说着每一项工作的细节。
“这个病人的情况比较特殊,你要多留意。”
“这份病历要保存好,以后可能会有用。”
晚上回家,江容川就开始收拾东西。
他把一件件衣服叠好,放进箱子里。
陆云梦也早出晚归,一个屋檐下两人见面的次数寥寥无几。
正月十五,元宵节。
今天是江容川交接工作的最后一天,诊室里没什么病人。
他坐在椅子上,随意翻看医书。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书页上。
快到中午时,诊室门被人敲响。
“咚咚咚”,声音清脆。
一头利落短发的宋彦礼走了进来,他脸上带着一丝不好意思,挠挠头看着江容川。
“江医生,我跟你说啊。”
宋彦礼一脸无奈地开口,“我对象最近缠着我要得太狠了。”
“上次在小树林里,她直接把我下面弄出血了。”
“昨天赵医生检查后,说是下面充血了,让我多修养。”
“可今天呢,我对象来给我送早饭。”
“她又不管不顾地缠着我,非要了一次。”
“江医生,你帮我看看,下面是不是又被她弄充血了?”
宋彦礼嘴上虽是抱怨,可那嘴角却止不住地泛起笑意。
江容川心里可没那么大度,去看未婚妻和别的男人激烈后的痕迹。
他皱了皱眉,把宋彦礼带到了隔间。
然后对旁边的护士说:“你去帮他看看情况。”
护士点了点头,走进了隔间。
过了一会儿,护士出来告知了情况。
江容川对症开了药,合上病历本。
他一脸严肃,例行公事地叮嘱道:“往后让你对象多注意点。”
“等下面好了再同房,以免伤上加伤。”
宋彦礼叹了口气,装出满面愁容的模样。
但那炫耀的意图却明晃晃地写在脸上。
“哎,江医生你不懂啊。”
“我女人她就是个喂不饱的,每天都有使不完的牛劲儿。”
“她说恨不得死在我身下呢。”
“其实她家里还有一个未婚夫。”
“不过她说对那未婚夫没兴趣,只想把力气都使在我身上。”
说着,宋彦礼故意将衬衣衣领扯了扯。
脖颈上暧昧的抓痕清晰可见。
江容川嘴角微微上扬,笑了笑。
他没有生气,而是认真地提醒道:“宋同志,听说你还没结婚。”
“你在塞罕坝林场做知青,我建议你还是收敛一点比较好。”
“省得被人知道了,戳脊梁骨。”
宋彦礼满不在乎,眼里带着得意。
“现在是社会主义新时代,提倡自由恋爱。”
“他们小时候的娃娃亲是封建糟粕,根本就算不了数。”
这时,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
“彦礼,你的内裤我帮你拿过来了。”
紧接着,陆云梦推门而入。
看到屋里的江容川,她陡然僵住。
脸上瞬间浮现出惊慌的神色。
“容川……”
第6章
江容川看着陆云梦,故作意外地问道:“你怎么来了?”
他又看向宋彦礼,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徘徊。
陆云梦神色有些不自然,步伐僵硬地往前走。
“我那个战友让我给宋同志拿了点内裤过来。”
“他们说现在男人都流行穿这种新式样的内裤。”
“我顺便给你也买了几条。”
说着,她从袋子里拿出一条四角内裤递给宋彦礼。
剩下的全都塞给了江容川。
宋彦礼脸色微变,但还是强挤出一抹笑。
“是啊江医生,我们新时代的男人现在都穿这种平角内裤了。”
“不用再穿以前那种破烂的棉布里裤,或者用布围着了。”
“你应该还没用过吧?”
江容川看着他们拙劣的演技,只觉得可笑至极。
陆云梦是把自己当做傻子吗?
还是说,她根本不在意自己到底会不会生气?
他深吸一口气,懒得戳穿,也懒得应付。
反正再过几天,自己就要离开了。
没人搭理宋彦礼,他有些尴尬。
他看向陆云梦,却发现女人满心满眼都只有江容川。
顿时,他的脸色不禁一阵白一阵红。
他拿着江容川给自己开的单子起身。
“刚刚谢谢江医生的提醒。”
“晚上回去我就跟我对象说,让她先忍忍。”
“最近别和我睡了,实在想就回去和她的未婚夫睡去!”
说完,他怨念地看了陆云梦一眼,随即离开诊室。
陆云梦看都没看他一眼,一直看着江容川。
声音也带着小心翼翼:“宋同志和我那个女战友比较熟。”
“我今天来卫生院找你,战友才托我给宋同志带东西。”
“你没误会吧?”
江容川在心底冷笑一声。
自己什么都没说,她就那么急着自证清白。
是太心虚了吗?
江容川看着她,笑了笑:“我没误会,你放心吧。”
毕竟,她和宋彦礼之间的事情是事实。
不是误会。
陆云梦见江容川没再追问,还以为他信了自己的说辞,心里那根紧绷的弦总算松了下来。
她好奇地打量着江容川,忍不住开口问道:“你之前不是在外科吗?啥时候来男科看病啦?”
江容川微微一怔,心想:卫生院人手不够,过年前我就调到男科上班了,当时还专门和她说过呢。
可现在她却一脸茫然,仿佛完全不记得这事。
他不禁暗自揣测:她是不是根本不在乎我,所以才毫不在意这些?可她为啥又总在我面前演深情的戏码呢?
这时,他瞥见门外还有病人在焦急地等候,便对陆云梦下了逐客令。
“今天是最后一天班,外面好多病人等着呢,你先走吧。”
陆云梦张了张嘴,似乎还有话想说,但最终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好,那你先忙,我在外面等你。”
江容川看着她走出诊室,只见她腰杆挺得笔直,端坐在走廊的长椅上,那一丝不苟的模样,尽显军人风范。
不过,他只看了一眼,就迅速收回了视线,之后再也没往她那边看过。
下班时间到了,江容川从诊室走出来。
可走廊上却不见陆云梦的身影。
他没太往心里去,打算一个人回家。
当走到走廊拐角处时,他突然听到角落里传来熟悉的声音。
“你明知今天坐诊的是他,为啥还要找他看病?”陆云梦质问的语气里带着几分急切。
宋彦礼抿了抿嘴唇,一脸楚楚可怜:“你怕啥?是怕他发现吗?”
“你要是怕,就别管我了。”说完,他扭头就要走。
可下一秒,陆云梦就从后面紧紧抱住了他的腰。
“别走——”
第7章
眼前这一幕,像针一样刺痛了江容川的眼睛,他扭头就快步离开了。
他告诉自己:事到如今,不能再被这两个人影响心情了。
出了卫生院的大门,天空中簌簌地飘起了大雪。
雪花落在脸上,凉飕飕的,仿佛一直冰到了心里。
江容川迎着风雪,朝着家属大院走去。
刚到大院,就看到邮递员正往邮筒里塞信。
他赶紧上前开锁,把信拿了出来。
一看,原来是姑姑顾秋芸的来信。
江容川有些意外,信封上那娟秀的字迹写着“寄件人顾秋芸”“收件人江容川”。
一时间,他竟从这字迹里看出了几分温柔缱绻的意味。
他拍了拍身上的雪,拿着信进了屋。
打开信封,看到里面的内容后,他整个人都愣住了。
竟然是姑姑申请的结婚报告!上面已经签了她的名字,就等自己签字了。
一瞬间,他的心脏开始猛烈跳动。
结婚报告还附带了姑姑给他的信。
他展开信纸,手都有些颤抖。
“容川,结婚报告已申请,如果除夕夜那天的话你还当真,就请你签字,把你的一生托付于我。”
“车马很慢,书信很远,我的一生只够爱一人,纸短情长,吻你万千。”
“前往南京的调令已批下,后天将从塞罕坝林场出发,我们一起打破束缚,奔向自由自在的春天。”
每一句话都很官方,但江容川却从那一笔一划中,看出了姑姑的紧张。
他心里一暖,拿起笔,在结婚报告上郑重地写下“江容川”三个字。
随后,他又给姑姑写了一封回信。
“后天早上七点我在江家老宅等你,我们一起去南京。”
写完后,江容川准备把信折叠起来。
看着那一纸结婚报告,他忍不住想起了上一世的陆云梦。
他们俩青梅竹马多年,自己结婚前就搬去和她同居。
可她却一直不愿意去申请两人的结婚报告。
每次问她,她都说:“不用急,就算我们结婚当天打报告也来得及。”
确实来得及。上辈子他们是在结婚当天才打的报告。
但打完报告后,她却让他独守空房。
而这辈子,自己刚说要娶顾秋芸,她就迫不及待地打了结婚报告让自己签字。
对比之下,爱意高下立见。
陆云梦还没急着打结婚报告,倒正好方便了他离开。
江容川小心翼翼等结婚报告上的字迹晾干,然后仔细把它放进信封。
他轻轻捏着信封,塞进了邮筒里。
漫天大雪纷纷扬扬飘落,他却感觉心里暖乎乎的。
“瑞雪兆丰年,今年一定是个好年。”他轻声自语。
既然要走,家属院里有关他的所有东西都得收拾干净。
江容川看着房间里的物品,眉头微皱,开始动手收拾。
陆云梦气呼呼地走进来,有些气恼地看向房间里的江容川:
“我一直在医院等你,你怎么下班不声不响就先走了?”
江容川抬头,目光平静:
“我看到你和你那个战友的对象宋彦礼同志在聊天,就先走了。”
霎时间,陆云梦神情变得紧张,声音都有些颤抖:
“你看到了什么?”
瞧着她这副模样,江容川忍不住想笑:
“我什么也没看到。”
他没戳穿她,而是换了个话题:
“我要走了,准备明天就搬家。”
离开塞罕坝,也离开她。
从今往后,再不相见。
陆云梦以为他说的是回老宅,脸上挤出个笑容,殷勤地说:
“好,那我明天帮你一起搬家。”
“不用,你还有部队的事要忙,我一个人就行。”
江容川语气平淡,没打算让她帮忙。
东西该丢的丢,该扔的扔,已经没什么东西可搬了。
“帮你搬家是大事,反正最近队里也没什么事,我明天请个假就行。”
陆云梦眼里满是关切,一副舍不得他辛苦的样子。
推辞不下,江容川也不再拒绝。
“顺便明天也和陆云梦把话说清楚,两人之间的娃娃亲就此结束。”
他心里默默想着。
一夜安稳。
第二天两人吃早饭时,江容川正打算开口。
大院外面突然有人大喊:
“陆连长,陆连长在家吗?”
闻声,陆云梦急忙走了出去。
隐约间,江容川听到对方提及宋彦礼的名字,他舀粥的动作顿了一瞬,便继续吃着早饭。
但陆云梦回来后,满脸焦急,匆匆穿起了军大袄。
“容川,我那个战友出了点状况,我现在必须立马过去一趟,今天恐怕不能帮你搬家了。”
说完,她快速打包了一半桌子上的早餐放进铁皮饭盒,大步流星朝门外走去。
“陆云梦。”
江容川下意识叫住了她,声音带着一丝急切:
“能晚一点再走吗?我有事跟你说。”
毕竟两人从小就定下了娃娃亲,现在婚事取消,还是应该明明白白地说清楚更合适。
陆云梦头也不回,脚步不停:
“你先搬去老宅,等我晚上回来再说。”
江容川朝着她的背影,执意说完未尽的话:
“我打算离开塞罕坝,和姑姑结婚了。”
声音被吹散在风里。
陆云梦早已走远,根本没听到。
江容川自嘲地一笑。
在这个女人心中,自己一直都是排在宋彦礼后面的,她又怎么会为自己停留呢?
陆云梦走后,他也没心思再吃饭。
江容川放下碗筷,神色落寞,直接开始清理自己在这个家的最后的痕迹。
从小到大陆云梦写给他的情书,足足有两大箱。
他拿起一封情书,看着上面熟悉的字迹,轻轻叹了口气。
还有两人每年一起去照相馆拍的照片,也是厚厚一沓。
他拿起一张照片,照片里两人笑容灿烂,他的眼神有些哀伤。
一把火,他全都烧了。
火苗跳动,把整个年少情谊,曾经的过往全都烧尽。
随后,江容川又把家里上上下下打扫了一遍。
他仔细擦拭每一个角落,确保没有自己一丝痕迹。
早已收拾好的行李箱,他头也不回地从家属大院离开。
下午三点,江容川回到江家老宅。
以前,他和陆云梦每隔几个月都会来老宅一次,清理宅院里的灰尘杂草。
此刻回来,虽有冷清,却不萧条。
堂屋中间,江容川看着父母的灵位牌,红着眼眶跪了下去。
第8章
“爸妈,我决定和陆云梦取消婚约。”
“明天我就跟姑姑一起去南京生活了。”
……
江容川坐在老宅的旧椅子上,眼神有些迷离。
关于自己的前世今生,他开始絮絮叨叨地诉说着。
那些过往的回忆,像潮水一般在他脑海中翻涌。
最后,他在老宅的木屉子里,找到了那份年幼时的婚约契书。
那纸张已经泛黄,边缘还有些破损。
他拿起火柴,“嗤”的一声,火苗燃起。
契书在火焰中慢慢卷曲,最终燃成了灰烬。
自此,他和陆云梦再无半点羁绊纠葛。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江容川走到老宅后院的大槐树下。
粗壮的树干,像一位沉默的老者,见证着岁月的变迁。
树干上,依稀还能看到两行模糊的字迹轮廓。
那是小时候,陆云梦用小刀一刀一刀刻上去的。
“过家家,嫁新郎,陆云梦长大要嫁给江容川。”
“长大后,陆云梦也要永远和江容川世界第一好。”
随着树干的长大,刀刻的字迹已经变得模糊不清。
陆云梦的心,也随着时间的变迁早就变了。
但树干上挂着的鸳鸯红玉牌,依旧鲜艳如血。
在皑皑白雪的映衬下,愈发惹眼。
江容川皱了皱眉,找来一把剪刀,又搬来一把椅子。
他站在椅子上,“咔嚓”一下,把红玉牌剪了下来。
“陆云梦”
“江容川”
红玉牌正面,清晰地刻着他们的名字。
背面,刻着一行小字,寓意着两人感情美好。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做连理枝。”
江容川只看了一眼,眼神中满是决绝。
他将鸳鸯红玉牌拆开,把属于自己名字的那一半,狠狠摔在雪地里的石头上。
“咣当”一声,玉牌碎了一地。
就像他和陆云梦的感情,碎得再也无法拼凑。
另一半红玉牌,他拿在手中,心想:等晚上陆云梦来了,就还给她。
晚上六点,江容川坐在客厅,时不时看向门口。
七点,他站起身,在客厅里来回踱步。
八点,他走到窗边,望着外面漆黑的街道。
他等了又等,等到夜幕时分,明月高悬。
等到晚上十二点,陆云梦都没来。
江容川看着怀表上的时间,自嘲地笑了笑。
“我怎么忘了,自己根本不可能等到她的。”
上辈子,许多个夜晚,他在昏暗的灯光下等陆云梦回家。
结果等了整个通宵,眼睛都要熬瞎了,她都没回来。
只要牵涉到宋彦礼的事,那个女人从来都不会守时。
江容川叹了口气,不再等了,直接去了卧室睡觉。
早上六点,鸡鸣阵阵。
江容川缓缓睁开眼,看了看空荡荡的房间。
陆云梦依旧还没来。
他扯了扯嘴角,喃喃道:“既然她不在意见这最后一面,我也没必要强求。”
他找来纸笔,开始写信。
“陆云梦,我知道你那个战友其实就是宋彦礼。”
“你把早餐分他一半,把年夜饭分他一半。”
“还把你的心分了一半给他。”
“以后,你留给我的这一半,不管是人还是心,我统统不要了。”
“你有你的另一半,我有我的下一站。”
“婚约作罢,从此我们两不相欠。”
“祝你和宋彦礼幸福,也祝我自己会幸福。”
“人生路远,各自安好,后会无期。”
写完落笔,江容川将那半个鸳鸯红玉牌压在了信纸上。
这时,门外传来汽车的鸣笛声。
江容川看了看时间,早上七点整。
是顾秋芸来接他了。
江容川拖着行李箱,最后看了一眼老宅。
那熟悉的一切,此刻都变得有些陌生。
他朝门口走去,打开大门。
穿着绿色军大衣的顾秋芸,从军用吉普车上下来。
冬日的阳光洒在她清冷美丽的脸上。
旁边的银杏树,簌簌落下几片雪花。
四目相对,彼此心照不宣。
这一刻天地俱寂,江容川只听见顾秋芸的女士军靴踩在积雪上的“咯吱咯吱”声。
顾秋芸一步一步坚定地朝他走来,眼神坚定得像要入党。
一步、两步……九十九步。
她手捧一束鲜艳的红玫瑰,认真说道:
“江容川同志,请问你做好和我结婚的准备了吗?”
“军婚不易,人生没有回头路,你只有一次选择的机会。”
她的声音清脆而坚定,仿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她一生,只会爱一人。
江容川眼眶发热,主动朝她走了最后一步。
“顾团长,我准备好了。”
这辈子,他不会再错过顾秋芸,不会再错过自己的幸福。
话落,顾秋芸掏出一个男士金戒指。
她轻轻握住江容川的手,把戒指套在他手上。
然后紧紧牵住他的手,一起上了吉普车。
车窗外,太阳高升,天边绽放出万道霞光。
塞罕坝林场的一切,如逝去的风景渐行渐远。
江容川握紧姑姑的手,没有回头。
往后他的人生,不会再有陆云梦,只会有顾秋芸。
第9章
另一边,医院里。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病房的地面上。陆云梦守在宋彦礼的病床前,已经整整一天一夜了。她的眼睛里布满血丝,神情疲惫。
宋彦礼呢,因为和别人玩得太疯,下面受了伤,破皮流血,身体还造成了一些不可逆的损伤。他脸色惨白,虚弱地躺在病床上。
第二天,宋彦礼悠悠转醒。陆云梦原本温柔的眼神瞬间变得愤怒,她皱着眉头,生气地质问:“当初咱们可说好了,做灵魂知己,你怎么又在外面和别的女人那样?”
这就是他对待他们柏拉图关系的态度吗?陆云梦越想越气,觉得自己被欺骗了,宋彦礼做的事实在太过分。她突然感觉,他们之间的关系或许只是自己一厢情愿,是时候重新审视一下了。
病床上的宋彦礼,没有一丝心虚的样子。他白着一张脸,声音微弱却强硬地反驳:“我又不是圣人,我就是个普通人,自然有七情六欲。你不愿意嫁给我,只跟我柏拉图,我有需求,只能找别的女人。”
说着,他伸出苍白的手,拉住陆云梦的衣角,可怜巴巴地说:“现在我已经受伤了,我也打算为你收心,你不要和江容川结婚了。”
“好吗?”他期待地看着陆云梦,眼睛里满是深情。
可下一瞬,陆云梦用力推开了他的手,坚定地说:“我和容川自小就定下娃娃亲,他等我这么多年,我不能再耽误他了,肯定要给他一个家的。”
说完,陆云梦转身就走。她一晚上没回去,不知道江容川在家里怎么样了,心里满是担忧。
宋彦礼见她要走,看着她的背影,提高声音喊道:“难道你忘了吗?你说只有我能和你共鸣,我们的思想在同一个层面,江容川根本就不懂你。”
陆云梦脚步顿了一下,犹豫了片刻,但没有回头,冷冷地说:“结婚这件事没得商量,另外你以后再和其他人发生什么,不要再找人叫我来了,和我没关系。”
话落,她快步走出了病房门。她有自己的底线和原则,不容更改和触碰。
回到军区大院,陆云梦打开家门,顿时愣住了。家里空荡荡的,江容川已经搬走了,所有东西都被清空,没有留下他的一丝痕迹。她的心莫名地一慌,家里打扫得太干净,就好像江容川从来都没来过一样。
陆云梦快步出门,想去找江容川。刚走到门外,楼下买菜回来的张大婶看到她急急忙忙的模样,忍不住问道:“陆连长,你这么着急,出什么事了?”
陆云梦一边走,一边回答:“我去找容川,他昨天搬回老宅了,我今天过去看看。我总觉得心里不安宁,想去见见他才行。”
张大婶连忙叫住她:“过两天你们不是就要结婚了?现在你可不能去找江医生。”
“按照咱们这边的习俗,结婚前七天,新郎、新娘可是不准见面的,寓意两人未来的婚姻长长久久,现在见面就冲撞了喜气,坏了姻缘。”
顿时,陆云梦脚步停住了。她当然知道这个习俗,自己和江容川结婚的日子确实没几天了。而且江容川之前也说过结婚的规矩,他着急搬走,是不是也想到了这个问题?
想到这,陆云梦虽然很想去见到江容川,但还是忍住了。她朝着张大婶道谢:“谢谢张婶的提醒。”
说完,她转身回家了。
婚期将近。
婚礼上要准备的东西,她还都没备齐。
刚好趁着这几天,得好好准备准备。
陆云梦去了县城,精心挑选了做衣服的缝纫机。
又买了一台既能听又能看的电视机。
她还专门去市里,连夜排队买了一台能解放双手的洗衣机。
到了婚期最后一天,她去军区借了一辆军用吉普车当婚车。
二月二,宜嫁娶。
“噼里啪啦——”
鞭炮放了好几挂,空气中满是硝烟味。
陆云梦身着一身红色喜服,胸前别着一朵红花。
在众人的祝贺声中,她坐进了吉普车,前往江家老宅。
后面跟着一长串自行车,每辆车头都挂着大红花和彩色气球,这便是结婚的队伍。
不多时,一行人浩浩荡荡到了老宅。
可到了老宅门口,大家都傻眼了。
老宅冷冷清清,门外一个人都没有。
丝毫没有一点喜气,家里也空荡荡的。
最重要的是,找了一圈都没看见江容川的身影。
结婚当天,新郎竟然不见了……
第10章
“连长,这怎么回事啊?”
平时和陆云梦关系最好的副连长率先开了口。
她见过结婚堵门的,可结婚当天男方家里一个人都没有,连新郎都不见,这还是头一回见。
一时间,热闹的气氛变得冷寂。
陆云梦没说话,看着老宅的情况,心里沉甸甸的。
她大步走了进去,扫视着院落里的情况。
空荡荡的,就像她的心,越来越空。
直到走到客厅,她猛然怔住。
桌子上放着一个显眼的鸳鸯红玉牌,曾经拼合在一起的一对,现在只剩下刻着她名字的一半。
顿时,陆云梦感觉心脏像是被一双大手攫住,喉咙也被紧紧扼住。
她走近,才看到红玉牌下面还压着一封信。
一时间,她的手都有些颤抖,甚至涌起一种惶恐和害怕。
她打开信,内容让她顿时僵在原地。
【陆云梦,我知道你那个战友其实就是宋彦礼。
你把早餐分他一半,把年夜饭分他一半,还把你的心分了一半给他。】
【以后,你留给我的这一半,不管是人还是心,我统统不要了。
你有你的另一半,我有我的下一站。婚约作罢,从此我们两不相欠。】
【祝你和宋彦礼幸福,也祝我自己会幸福。
人生路远,各自安好,后会无期。】
霎时间,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她脑子里炸开。
仿佛晴天惊雷,把她从头劈到脚。
江容川他走了?!
副连长见她情况不对,连忙凑上来:“连长,到底怎么回事,江医生人呢?”
她探过来的那一刻,陆云梦连忙将信的内容翻了过去。
半晌,陆云梦深呼吸一口气。
“没什么,今天的婚礼暂时取消。
先让大家伙都回去,顺便把那辆军用吉普车也还回去。”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似乎也在隐隐发颤。
她强撑着身体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心脏还在‘砰砰’地猛烈跳动。
众人见她如此模样,一时间面面相觑。
副连长也怔住了,她走到陆云梦身边小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江医生给你的信上都说了什么?”
好好的婚礼,怎么突然就说不结了呢?
陆云梦强装镇定,轻声道:“没什么。”
接着,她看向众人,脸上挤出一丝微笑,“今天一大早辛苦大家了,都先回去吧。”
此刻,她的脑袋乱成了一团麻,思绪如断了线的风筝,什么都想不出来,也说不出口。
她只想一个人静静,好好理理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江容川去哪里了?他究竟去了哪里?
他又是在什么时候发现宋彦礼的呢?
可她和宋彦礼真的什么都没发生过啊,她可以解释清楚的。
副连长看着陆云梦,眉头微皱,她知道这中间肯定出了大事。
但陆云梦不愿意说,她也没办法,只好叹了口气。
副连长朝着正不知所措的众人说道:“大家听连长的,暂时都先各自回去吧。”
众人虽有疑惑,有不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但还是慢慢离去了。
到最后,偌大的地方只剩下陆云梦一个人。
她手里摩挲着那半块鸳鸯红玉牌,眼神痴痴地重新看向江容川留给自己的信。
心,开始疼了起来。
起初是连绵不断的细微疼痛,如针轻轻刺着。
而后,那疼痛越来越剧烈,像一把刀在心里绞动,逼人发疯窒息。
她忍不住低声呢喃:“容川,你早就要走了对吗?”
家里莫名清理掉的东西,仿佛在诉说着无声的秘密。
收起来的结婚照,像是藏起了曾经的甜蜜。
还有搬家那天,家里干净到没有江容川一丝痕迹……
原来,一切的一切都是早有预谋。
江容川早就要走了,只是,只是没告诉她而已。
第11章
陆云梦嘴角扯起自嘲的弧度。
她常被人夸聪明,可江容川离开的那些蛛丝马迹,她怎么就没看见呢?
一种说不出的酸楚,从她心底翻滚、汹涌地冲到了咽喉处。
“容川……”
看着老宅的一草一木,每一处都刻着她和江容川的回忆。
幼时的下雨天,两人一起在屋檐下,伸出小手接落下的雨滴。
“哇,这雨滴凉凉的。”陆云梦笑着说。
“是呀,像珍珠一样。”江容川回应道。
他们还一起在院子里玩男娶女嫁的过家家游戏。
“陆云梦,往后你就是我的新娘,我就是你的新郎了,你不许喜欢别人。”江容川一本正经地说。
“好,我只喜欢你。”陆云梦红着脸回答。
两人还一起躺在老宅的屋顶看星星。
“你看天上的那颗星星,像不像是我们两个,那颗又大又亮的星星是你,旁边挨着你的那颗小星星是我,我们要像星星一样永远不分开。”江容川指着星星说。
“嗯,永远不分开。”陆云梦紧紧挨着江容川。
“还有多久我才能娶你啊,陆云梦,你快点嫁给我吧。”江容川急切地说。
年少的场景一幕幕在她心头浮现。
过去的回忆像是沾了血的糖,让人甜蜜又痛苦。
现在自己来嫁他了,他怎么不见了呢?
陆云梦喉头一哽,像是堵了一块棉花似的。
她起身,不死心地又走到每间房里查看。
一间,又一间,全都是空荡无一物。
除了手里的鸳鸯红玉牌和那封信,江容川什么都没给她留下。
她看着红玉牌,自嘲道:“容川,你真是好狠的心,说走就走。”
天空突然开始飘落雪花。
陆云梦站在院子里,雪花纷纷扬扬地落在她身上,落了一身的白色。
冷风吹过,吹得她鼻头泛红。
她围着老宅走了一圈又一圈,嘴里默念着:“走够十圈江容川就会出现。”
可走完了十圈,他还是没出现。
陆云梦走到了那棵老槐树的位置。
她看到树上模糊的字迹,又看向曾经挂着两人鸳鸯红玉牌的位置。
心口深处猛然泛起一阵又一阵尖锐的疼痛。
她伸手想要将其压下,却毫无用处。
眼睛传来一阵酸涩的刺痛,
像有细小的针在扎,
喉咙也堵得厉害,让她呼吸都不顺畅了。
“陆云梦,他们说系上了这根红绳,
我们就会幸福一辈子,永远也不会分开了,
我们也绑一个吧。”
曾经江容川的话,
仿佛还在她耳边,那么清晰。
陆云梦痛苦地低下头,
目光落在树边的石头旁,
那里有几块红色碎玉。
她的心脏猛地一滞,
是江容川的那一半鸳鸯红玉牌!
她慌忙去捡,
有几块碎玉埋进了雪里。
她毫不犹豫地把手伸进雪里去挖,
一伸手,尖锐的刺痛传来。
瞬间,血从手指上冒出来。
殷红的血,和那红玉的颜色一样鲜艳,
顿时染透了旁边洁白的雪。
可陆云梦像看不见、感受不到一样,
继续扒开雪层。
终于,她找全了那几块碎玉,
又小心翼翼地将它们拼合在一起。
是一个完整的鸳鸯红玉牌。
玉牌她找到了,
江容川她能找到吗?
心里又是一阵尖锐的刺痛,
像深入骨髓的痛,一阵一阵袭来。
原来失去,是这样的感觉。
江容川什么都没留下,
自己又该去往何处寻找呢?
倏地,陆云梦想到了顾秋芸,
她是江容川的姑姑,
两人关系比自己还亲近些,
姑姑肯定知道江容川去了哪里。
想及此,她不再停留,
立马赶去顾秋芸训练的军区。
走前,她把碎玉收好,放进了口袋里。
来老宅时,她坐的是吉普车,
现在门口什么都没了,
她只能凭着两条腿走过去。
下了雪,天气冷极了,
太阳也缩进了厚厚的云层。
混着冷风,陆云梦越走越冷,
但她不敢停,只能麻木地往前走。
她感觉自己像是做了一场梦,
梦醒了,江容川就会回来,
他们就能结婚。
到了顾秋芸训练的军区门口,
门口的守卫彻底将她的梦击碎了。
“陆连长,现在顾团长已经不在这里工作了,
几天前她申请结婚,调离塞罕坝前往南京任职了。”
第12章
陆云梦一怔,惊讶地问:
“顾团长要结婚了?还离开了塞罕坝?”
怎么连顾秋芸也走了,
为什么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门口的守卫恭敬地回答:
“是的陆连长,如果您有……”
话还没说完,
陆云梦就已经失魂落魄地离开了。
她又前往医院,
想问问江容川的同事们知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一个同事说:“不知道,他已经半个月没来上班了。”
另一个同事接着说:“对,好像之前给院长提交过辞职报告,
不过具体的情况我们也不清楚,你可以去问问院长。”
还有同事关心地问:“不过今天不是你和容川结婚的日子吗?是出了什么事吗?”
江容川的同事们也并不了解情况。
陆云梦有些失望,
但还是向他们道了谢,
转身去了院长办公室。
来医院的路上,
她身上落的厚厚一层雪都化成了水,
现在身上的衣服又湿又重,
每走一步她都感觉好像有千斤重。
但她不敢停,只能麻木地寻找。
因为她一停下,
就会不由自主地想到江容川,
想到那封信,
想到她无法面对的事实。
江容川彻底离开她了……
“咚咚咚——”
院长办公室的房门被叩响。
“进!”院长的声音从房门内传来。
陆云梦缓缓推开房门,一股暖和的气息扑面而来。
那温度,轻柔地包裹着她,让她感觉自己仿若僵硬的尸体,竟也有了几分回暖的迹象。
“院长,江容川同志离职,您知道是什么原因吗?他现在不见了。”
一迈进屋内,她便直截了当地开口询问。
院长看到她的模样,着实吓了一跳。
只见陆云梦的衣服几乎全被打湿,湿漉漉地贴在身上。
今天不是她结婚的日子吗?怎么会如此狼狈不堪?
院长满脸诧异,急忙问道:“容川不是要和你一起去旅行结婚了吗?”
陆云梦愣住了,嘴里喃喃道:“旅行结婚?”
话音刚落,她猛地想起江容川给自己留的那封信。
瞬间,她的心像被重锤狠狠击中,不由得一震。
江容川不仅离开了自己,还跟别人去旅行结婚了?!
她只觉得心里猛地一颤,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掏空,只剩茫茫一片虚无。
院长也满脸疑惑地说道:“是啊,我本来还不想同意的,但想到你们十几年的感情,我也不好再继续挽留,就同意了。”
“只是你怎么来了,你不知道吗?”
说到后面,院长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声音也不自觉地小了几分。
他心里暗自思量,这件事陆云梦恐怕根本不知情,而江容川所谓的结婚旅行,也未必是和陆云梦一起,甚至他不一定是去旅行结婚。
陆云梦没有回应院长的话,而是又追问了一句:“那他有说去哪儿旅行吗?”
院长摇了摇头,说道:“这个他倒是没说。”
又是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陆云梦向院长道了谢,便转身离开了。
此时,天空中的雪越下越大,原本零星的雪花,如今已变成大片大片的鹅毛飞雪。
可她却像毫无察觉一般,一头扎进了茫茫大雪里。
江容川真的走了,而自己还不知道他的踪迹。
一时间,挫败、悔恨、难过和痛苦的情绪在她心头交织。
最后,这些情绪仿佛织成了一张大网,将她紧紧缠绕。
让她无法呼吸,也无法思考。
陆云梦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积雪,朝着军区大院走去。
快走到门口时,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她隐约看到家门口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江容川!
第13章
陆云梦忍不住心头一震。
是江容川回来了吗?
她的心头忍不住涌起一股希望,脚下的步子也不由得加快了几分。
“容川——”
她朝着那背影大声呼喊。
待那背影缓缓转过身来,她眼中又浮现出浓浓的失望。
原来是宋彦礼。
她的声音也变得有些冷淡:“你怎么来了?”
宋彦礼已经在门口等了好一会儿,天又下着雪,他的手脚都快冻僵了。
但看到陆云梦回来,他还是快步迎了过去。
“早上怎么回事?中午我去吃席怎么不见你和江容川?听人说你去他家的时候他跑了?”
说话间,他又伸手想要帮陆云梦掸落身上的积雪。
手还未碰到雪,就被陆云梦避开了。
陆云梦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又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你怎么来了?”
宋彦礼一怔,没想到才过几天,她就对自己变了态度。
他嗔怪道:“我这不是关心你来看看。中午听说你的事情,我饭都没吃好。下午忙完公社里的事,我就立马过来看你。”
“我在门口等了你快一个小时,手都冻红了。”
说着,他就伸出自己冻得通红的手。
但陆云梦仿佛真没看见宋彦礼一般,语气冷淡又公事公办。
“我挺好的,现在天这么冷,你不用专门来看我。”
宋彦礼却以为她这是在关心自己,脸上堆满笑容,凑到她身旁。
“我就知道,你心里还是惦记着我的。”
话音刚落,陆云梦不着痕迹地和他拉开了一点距离,眼神平静,没了从前的波澜。
宋彦礼微微一怔,心想她大概还在为自己上次的出格行为生气。
他的声音软了几分,急切地说道:“现在江容川不愿意和你结婚,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跑没影了。我愿意娶你,只要你点头。”
“以后,我会和别的女人保持距离,你给我个准话就行。”
他说得很直白,自觉给足了陆云梦面子,坚信她会选择自己。
毕竟江容川一声不吭地跑了,陆云梦不知情去结婚,丢了那么大的脸。
而自己是城里来的知青,多少姑娘争着要嫁呢。
可陆云梦却突然愣住了,她缓缓转过头,看向宋彦礼,眼神里满是迟疑。
宋彦礼觉得胜券在握,在他看来,只要是自己看上的女人,勾勾手指就能到手。
他暗自庆幸江容川走了,不然有的是办法让他不好过。
他伸出手,轻轻勾住陆云梦的腰身,深情地凝视着她。
“你之前不是说我们灵魂契合吗?结了婚,不光灵魂,其他方面我们也会很合拍。”
“而且为了你,我会留在这乡下,不回城了。”
他心里盘算着,以陆云梦的能力,自己留在乡下也能过得比不少城里人好。
说不定以后陆云梦去了城里,自己跟着做军官的老婆,日子也差不了。
他柔情脉脉地看着陆云梦,满心期待着她的答复,甚至都想好了她答应后自己的反应。
然而,下一秒,陆云梦就毫不留情地掀开他的手,一字一顿地说:
“我说过,要给容川一个家,结婚这事没商量。我们之间本来就没什么,以后你别再来找我了。”
第14章
宋彦礼脸上的笑容慢慢凝固,最后僵硬得如同石雕。
“你……你说什么?”
有那么一瞬间,他怀疑自己听错了。
陆云梦面色平静,没有一丝起伏。
“我们从前没什么,以后更不会有。我的丈夫只会是江容川。”
她径直绕过宋彦礼,从兜里掏出钥匙打开家门。
“你走吧。以前是我鬼迷心窍,以为你不一样,现在才发现是我眼瞎。你没什么特别的,远不如我未婚夫。以后别再来找我了。”
说完,她“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那次在医院照顾宋彦礼一整晚,她就想明白了。
自己和他这畸形的关系该结束了,所谓的灵魂知己不过是自己的幻想。
宋彦礼根本比不上江容川,他做不到对人忠诚,也没有男人应有的绅士风度。
他所谓在国外学来的开放,不过是随便罢了。
随便哪个人,陆云梦都能接受。
偶尔,对方还会说出出格的话。
可这根本不是她心中所想的灵魂知己。
当初,她误以为的一切,不过是他伪装出来的假象。
实际上,宋彦礼就是个受过高等教育,既开放又随便的男人。
而江容川,才是她真正想要的。
只怪自己一时被宋彦礼迷了眼。
门外的宋彦礼听着,怔了一下,满脸不可置信。
就这么,陆云梦要放弃他了?
他看着紧闭的房门,气得跺了跺脚,转身离开。
“没关系,反正江容川不在了。我有的是手段和办法,就不信她能抵抗我的猛烈进攻。”
天色完全黑了下来。
陆云梦进了家门,屋里黑漆漆的。
她打开灯,望着空旷又寂静的房间,落寞和孤寂瞬间将她包围。
从前,江容川总会在家等她回来。
一见到她,就笑着把她抱进怀里。
“你回来了,今天我要吃你做的红烧肉,还有茄子焖豆角……”
两个人一起在厨房做饭。
那时,小小的房子显得有些拥挤,可满满的都是幸福的烟火气。
可现在,只剩下冰冷和寂寞。
“容川,是我把你弄丢了,对不起。”
家里已经没有了江容川的丝毫痕迹。
唯一剩下的,只有他曾经睡过的那张床,还有那半边碎玉。
陆云梦掏出早上捡回来的红玉牌碎片,放在桌子上拼好。
又翻箱倒柜找出胶水,一点一点把碎片粘好。
她小心翼翼地拿起粘好的玉牌,放在暖黄的灯光下仔细端详。
然后,把它和自己的那一半拼合在一起。
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可那笑比哭还难看。
“容川,你是在告诉我,我们之间再无可能了吗?”
东西拼得再好,也布满了裂痕。
破镜不能重圆,他也不会回头。
他连一个让她找他的线索都没留下。
陆云梦只觉得胸口像是破了个洞,没有撕心裂肺的痛,只有彻骨的冷,冷得五脏六腑都快冻住了。
无限的空虚感在心底蔓延开来,她仿佛被一片黑漆漆的云托着,缓缓往天上飘。
她走进卧室,掀开曾经阻隔两人的帘子,蜷缩着躺在江容川的床上。
“我知道错了,可你去哪里了,容川……”
“为什么你连一次让我道歉的机会都不给我?这么多年的情谊,你难道说忘就忘了吗?”
她低声呢喃着,回应她的只有窗外呼呼的风声。
隐约间,她好像看见了江容川。
“容川,你回来了……”
第15章
陆云梦发了一场高烧,烧了整整三天才退。
这三天,宋彦礼衣不解带地守在她身边照顾。
所以,她一醒来,就看到宋彦礼在床前忙碌的身影。
她有些诧异。
宋彦礼见她醒了,连忙走上前,满脸关切地问:“你终于醒了,现在感觉身体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说着,他给她盛了一碗鸡汤。
这可是他特意买的土鸡,熬了一上午的鸡汤,里面全是营养和精华。
陆云梦环顾四周,脑袋还有些晕乎乎的。
宋彦礼赶忙解释:“你发了高烧,晕在家里。还好我去找你的第二天,敲门你没应声,我感觉不对劲,立马找人帮忙把你送到了医院。”
“不然啊,说不定你的脑子就给烧坏啦!”
他满脸担忧地说着,眼神中满是后怕。
“你送到医院连烧了三天呢,可把我吓死咯。”
此刻,陆云梦还是他心中中意的对象,他真的不想失去她。
“谢谢。”陆云梦语气疏离地道了声谢。
原来那一晚,自己看见的根本不是江容川回来。
那不过是昏迷前产生的虚幻景象罢了。
她微微扯了扯嘴角,心中暗自苦笑。
也是,江容川走得那么决绝彻底,又怎么可能突然回来看自己呢?
就在这时,倏地,她的唇边传来一抹温热。
原来是宋彦礼舀了一勺鸡汤,喂到了她的嘴边。
他眼神热切地看着她,满脸期待地说:“尝尝我的手艺,我做了一上午呢。”
“我自己来就行。”陆云梦轻声说道。
她尝了一口鸡汤后,便伸手接过了他手中的碗勺。
“之前谢谢你的照顾,往后你不用来了。”
“我会自己照顾自己的,也别再送什么鸡汤了。”
宋彦礼听后,身体猛地一滞。
他的眼睛里像是含了一汪春水,满是失落。
“我只是想照顾你呀,之前你照顾了我那么多次呢。”
“而且你不是也常说军民一家亲吗?”
“还有上次过年,要不是你,我说不定现在会怎么样呢。”
听到过年的事,陆云梦的脸色瞬间变得冷峻起来。
“以后我不会再这样了。”
她不禁想起除夕夜那晚,江容川的反应。
那时候,他也许就已经发现了什么。
刹那间,压抑的情绪如暗夜里涨起的潮水,随时都可能将她吞没。
她直直地看向宋彦礼,认真地说:“曾经是我自己做了糊涂事,但往后我会注意男女之间的界限,希望你也是。”
宋彦礼眼中的情绪一下子泄了出来,他反问:“糊涂事?”
他几乎被气笑了,没想到陆云梦竟把曾经对自己的帮助归结为糊涂事。
“所以,从前的事她要当做没发生,去对一个已经离开的人表现忠贞吗?”他在心里暗自想着。
他深呼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里的情绪。
“我不走,我就要在这里照顾你。”
陆云梦瞥了他一眼,劝说道:“你还没有娶老婆,整天待在女人身边照顾,对你的名声也不好。”
“你虽然是出国留过学的人,但是在咱们这个小地方,还是要注意下自己的名声。”
一句话,让宋彦礼如鲠在喉。
江容川也曾经这么说过自己。
顿时,他的脸色变了,什么也没说,冷着脸就走了。
陆云梦放下手中的碗,看向窗外。
只见窗外又有大片大片的雪花纷纷扬扬地落下。
都已经二月了,这雪却还一直下着。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啊。
突然,病房门“砰”地一声被推开了。
副连长提着一袋水果走了进来。
她看到陆云梦醒了,顿时松了口气。
“你烧了三天,我真害怕你出什么事。”
说完,她又忍不住好奇地问:“接亲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江医生怎么不见了?还有那封信上他到底写了什么?”
这几天,她一直在四处打听,可谁都不知道具体情况。
陆云梦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提出了一个请求:“容川的姑姑调去南京了,你帮我打听打听她调去了哪里。”
“最好帮我打听打听她单位的电话,我有事要问她。”
姑姑肯定知道江容川去了哪里。
副连长知道她不肯说,也没强求,便答应了她。
“你就在医院好好修养吧。”
两人又聊了些军区的事情,副连长才起身离开。
而陆云梦的病情来势汹汹。
她在医院住了半个月才终于出院。
出院那天,她终于打听到了姑姑的信息。
一出院,她顾不上身体的虚弱,匆匆赶到公社,借了电话就拨了过去。
电话那头很快传来“嘟——嘟——”的声响。
她的心也随着这声响,一下一下地揪紧。
电话接通后,她却狠狠怔住。
只听得电话那边传来门卫大爷洪亮的喊声:
“容川同志,有电话找你对象。”
第16章
霎时间,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千层浪。
陆云梦的思绪瞬间变得一片空白,脑子里空洞洞的。
只有心脏孤独而强烈地跳动着,仿佛是唯一的生命信号。
她怀疑自己听错了,耳朵紧紧贴着话筒,试图再确认一遍。
直到电话那边传来顾秋芸清冷的一声“喂”,她才猛地回过神来。
心仍旧在猛烈跳动,她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她嘴唇动了动,想问:顾秋芸和江容川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说对象?
又想问:两人是不是在一起了?
“喂?”电话那边的声音有些不耐烦。
陆云梦这才鼓起勇气出声:“姑姑,我是陆云梦,容川不见了,你……你知道他去哪里了吗?”
“他和我在一起。”顾秋芸没有丝毫隐瞒,回答得很快。
陆云梦张了张嘴,想问她们的关系,是姑侄还是夫妻爱人。
可一开口却变成了:“我想问问容川,我们之间的婚约……”
话还没说完,就被顾秋芸打断了。
顾秋芸语气冷淡:“你们之间的婚约取消,他说已经给你留了信。你之前不是一直和那个下乡的男知青牵扯不清。”
“往后你们好好的就行,容川我会照顾好的。”
说完,电话那头便传来“啪”的一声挂断声。
陆云梦还想说些什么,却只剩下电话里的一阵忙音。
此刻,她的脑子乱成了一锅粥。
门卫的那句话一直在她脑海中盘旋,挥之不去。
顾秋芸和江容川到底是什么关系?
江容川是和他姑姑一起离开的吗?
一时间,她有太多太多的疑问萦绕在脑海里。
她甚至生出一种冲动,想去南京找江容川和姑姑问个清楚。
更重要的是,她不敢相信心中的那个猜想。
陆云梦魂不守舍地准备回军区大院。
刚走出公社,她就看到了宋彦礼。
她刚想侧身避开,对方却朝着她快步走了过来。
宋彦礼满脸堆笑:“好巧,陆团长你也来公社办事。”
陆云梦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便迈着长腿离开了。
这辈子,要是对她曾经做过的事情后悔程度排序的话。
她最后悔的事情就是认识宋彦礼,并产生一些错误的想法。
其次就是江容川搬家那天,自己不该去医院照顾宋彦礼。
要是不去,江容川说不定就不会离开了。
或者有什么误会她们也可以说明白,也不会到现在这个地步。
但宋彦礼并没有打算就此罢休,紧紧跟在她身后。
“陆团长,我宿舍的下水道堵了,你今晚……”
话没说完,陆云梦就停下脚步,扭头盯着他。
“宋同志,我想我和你说的很清楚了。
我们根本就不是一个层面的人。
所谓的精神共鸣,也不过是多巴胺一时产生的兴奋欺骗了我们。”
“我想我们都该摆正自己的位置。
你的下水道堵了,就去找相关的工作人员帮忙。”
“至于以后,我不想再和你有任何纠葛,免得让人误会。
也省得让人以为你是个随便的人。”
说到最后,陆云梦杏眸圆睁,语气尖锐,话里不留一点情面。
宋彦礼瞬间变了脸色,刚刚的热切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心里想着,自己的选择并非非她不可,她不过是最优选罢了。
必要时,舍弃她也无妨。
他怒目圆睁,大声吼道:“你以为你很清高吗?若不是你也有意,我会这么纠缠你?”
陆云梦不甘示弱,柳眉倒竖,喊道:“我们俩,最好谁也别说谁!”
这天下的乌鸦一般黑,谁也不比谁干净。
第17章
宋彦礼气冲冲地走后,陆云梦怔怔地站在原地。
她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嘴唇也微微颤抖着。
好一会儿,她才拖着沉重的脚步,踩着积雪回了军区大院。
此时,别家的烟囱正冒着袅袅炊烟,饭菜的香气飘散在空气中。
可她的屋子却冷冷清清,没有一丝温暖,再也没人等她回家。
顿时,她只觉胸口像是被重锤击打,每一次呼吸都带来剧烈的疼痛。
陆云梦眼眶泛红,痛苦地呢喃:“容川,我很快就来找你了。”
她饭都没吃,径直走到江容川之前睡过的床上,躺了下去。
她的手紧紧攥着两人的鸳鸯红玉牌,指关节都泛白了。
仿佛这样,他就还在自己身边。
她闭上眼睛,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轻声说道:“容川,这一次我真的知道错了。也许宋彦礼说的对,我并不比他清高,可我仍希望,我还有机会向你赎罪。”
眼泪倏地从眼角滑落,不知是后悔还是难过,只是心头一阵又一阵的钝痛。
她在床上蜷缩成一团,神情麻木又空洞。
不知不觉,她进入了梦乡。
在梦里,她看到了江容川和姑姑顾秋芸。
只见几十挂鞭炮“噼里啪啦”地被点燃,硝烟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
硝烟散尽,江容川身着笔挺的西装,胸前挂着喜庆的红花,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而他旁边站着姑姑顾秋芸,她身着红色的长裙,头上戴着鲜艳的红花。
姑姑笑着扑进江容川怀里,江容川也温柔地搂住了她。
在婚礼仪式上,众人起哄着:“亲一个,亲一个……”
在大家的欢呼声中,姑姑和江容川紧紧相拥,甜蜜地亲吻着。
陆云梦瞪大了眼睛,朝着他大喊:“容川,不要!”
她苦苦哀求,求他不要和姑姑结婚。
可江容川却像没听到一样,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她。
她快步冲上去,想要将两人分开,却被他狠狠推开。
江容川冷眼看着她,一字一句像是刀子般锋利:“陆云梦,我早就不爱你了。你这样的人根本不配得到我的爱,你不是总喜欢去照顾你的‘战友’吗?什么事都以他为先。”
陆云梦着急地摆手:“不是的,容川……”
江容川却打断她:“那你就去和他过一辈子好了,往后也不要再来耽误我。姑姑对我才是真爱,你什么都不是!”
他的话像一把尖刀,剜开她的皮肉,钻进她的骨血,狠狠扎向她的心。
陆云梦声泪俱下:“不是的容川,你听我解释——”
江容川却头也不回,携着姑姑顾秋芸离开。
他们的手紧紧地牵在一起,刺痛了她的眼。
周围的宾客开始对她指指点点。
一个宾客撇嘴说道:“这就是江医生的那个未婚妻,听说一直和一个城里来的下乡知青纠缠不清,真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另一个宾客附和:“谁说不是,江同志要是娶了她不是耽误人嘛。”
又有一个宾客评价:“要我说江医生还是和顾团长在一起最好,两人本来也有感情,而且顾团长无论是身份还是地位都比江医生的那个未婚妻好。”
陆云梦被淹没在众人的议论声中,她感觉自己像是跌入了冰冷的河水中。
她四肢无力,头脑也有些昏沉,思想仿佛一圈圈飞散的烟雾。
她满心疑惑:为什么会这样?明明她和江容川是大家公认的青梅竹马,现在大家怎么都变了风向。
心脏和头上都传来尖锐的刺痛,耳中传来爆鸣声。
她直直地站在原地,忍不住抱着脑袋大喊——
“不要!”
第18章
猛地一下,陆云梦从梦中惊醒。
她缓缓睁开双眼,目光投向窗外,只见一片白花花的景象。
再看看周围那熟悉的场景,她才恍然意识到,刚刚的一切不过是一场梦。
可这场梦却如此真实,直至此刻,她全身依旧紧绷得像一块坚硬的石头,心也沉甸甸的,仿佛注满了滚烫的铅。
她抬眼看向墙上的钟表,指针指向早上六点半。
陆云梦没了睡意,迅速穿好军装,直奔军区而去。
她要请假去南京,找到江容川和姑姑,弄清楚他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还要和江容川解释明白,自己和宋彦礼真的没什么,他们之间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七点半,陆云梦来到首长办公室。
“请假?”首长有些意外地看向陆云梦,而且请假时间还是未知。
“你说说,到底是怎么个情况。”首长问道。
陆云梦笔直地站在办公桌前,眼神坚定地开口:“首长,我要请假去找江容川同志。他突然离开,我担心他会出意外。”
首长疑惑地说:“前几天你们不是才刚结婚吗?他怎么走了?”首长不太清楚她最近发生的事。
陆云梦犹豫了一瞬,把大概的事情简略地说了说,但她没提顾秋芸可能已经和江容川结婚了。
首长眉头紧皱,犹豫了半晌,最后还是答应了:“行吧。”
“谢首长!”陆云梦向首长敬了一个军礼,转身出门。
她回到家,简单收拾了几件衣服,就火急火燎地奔向火车站。
此刻,她一秒都等不了,恨不得下一刻就能出现在江容川身边。
“呜——”火车鸣响汽笛,陆云梦乘着驶向南京的火车离开了。
另一边,南京。
和陆云梦的压抑情绪不同,江容川每天都过得十分开心。
他看着客厅里刚照好的结婚照,手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
他甚至觉得这美好的一切就像一场虚幻的美梦,像是阎罗殿前自己魂飞魄散前的最后一抹妄想。
他和姑姑一起来到南京,原本都做好了重新开始的准备。
没想到姑姑直接把他带到一处二层小洋房前,递给他一串钥匙,说:“这里以后就是我们的家了。原本我以为我们不会有以后,打算自己住的,没想到……现在你来了,这钥匙就也该有你的一份。”
原来,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姑姑就已经在南京买了一套房子。
他不禁想起上辈子,自己和陆云梦结婚后的第二天,姑姑就申请调离了塞罕坝。
直到自己死时,她才回来一次,而后永久沉睡在了自己的墓前。
现在想来,恐怕姑姑早想好了离开。
倏地,背后传来姑姑的声音:“怎么一直盯着结婚照看,觉得不满意?”
顾秋芸进门就看到他一直摸着结婚照发呆。
“不满意的话我们重新再照一张。”顾秋芸说道。
江容川连忙收起情绪,摇了摇头:“没有,我很满意,只是感觉像是在做梦,我竟然真的和姑姑在一起了。”
顾秋芸刚洗完澡,穿着宽松的棉睡袍,短发还有些湿漉漉的。
“不是做梦,不过你要是后悔也晚了,我们已经领了证。”顾秋芸笑着说。
江容川笑着凑近她:“不后悔,不能娶到姑姑才是我的遗憾。”
这一世,他只有两个心愿。
一是离开陆云梦,二是和姑姑结婚。
现在,他都完成了,还有什么好后悔的?
想着,他就主动抱住了顾秋芸,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姑姑,今晚我们一起睡吧。”
第19章
半个月前,两人一起来到南京。
这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两人忙着打扫卫生,把房间里的灰尘都清扫干净。
忙着置办家具,挑选合适的桌椅和床铺。
忙着采买各种生活用品,大到锅碗瓢盆,小到毛巾牙刷。
忙得不可开交。
自然而然的,两人也像从前那样,一人一间房分开睡。
但现在,他们什么都忙完了。
结婚证领了,红彤彤的本子见证着他们的婚姻。
结婚照也拍了,照片里两人幸福地依偎在一起。
他们两个人也该睡在一起了。
江容川不怀疑姑姑的爱,但因为上一世的经历,他对这种事有一种莫名的介怀和在意。
没想到他突然说这个,顾秋芸怔了一下。
随即眼神一暗,红唇微微滚动:“容川……你准备好了吗?”
其实,她早就想和他睡一间房了。
可想到两人之前的关系,江容川又没主动说。
她怕自己太唐突了,吓到他。
也怕他还没准备好,会觉得尴尬。
更怕引起他的反感。
所以这半个多月,她才一直分房睡的。
没想到江容川竟然主动提了。
一时间,她的眼神也有些炙热。
心里一直被她关押的小野兽,隐隐开始有些躁动。
江容川没有躲避她的目光:“姑姑,走的那天我就说我已经准备好了。”
这一世,他既为自己,也为她而来。
“我……”
顾秋芸看着眼前的他,心瞬间揪紧。
周遭的空气仿佛都冷了下来,那股冷气,直直地往她身体里、骨头里钻。
藏在心底多年的人,此刻就站在她身旁,深情地对她说:“我爱你。”
他不仅不嫌弃她,反而……
江容川见她一直不说话,心一横,再次主动俯身。
他的唇,轻轻覆上了她的。
既然言语无法表达,那就用行动来证明。
江容川明白姑姑心里的束缚。
他看过她的日记,知道她爱得克制又矛盾。
不过没关系。
这辈子,他要做那个打破束缚的人。
顾秋芸的所有想法,在这一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整个人呆在了原地。
就像除夕夜那晚一样。
江容川又附在她耳边,轻声说道:“顾团长,现在从法律意义上讲,你不是我姑姑了。”
“你是我的妻子,我的老婆。”
妻子,老婆。
这两个词,如同一颗炸弹,在顾秋芸脑海里炸开。
江容川身上淡淡的玫瑰花香,隐隐约约飘进她的鼻腔。
那香味,像一根刺,刺激着她脑袋里最后那根弦。
内心的小野兽,嘶吼着要冲破牢笼。
她一只手,轻轻搭在江容川的腰腹上。
另一只手,绕到他脑后,手指插入他柔软乌黑的短发里,轻轻往自己这边压。
唇齿间的碰撞,青涩又急切。
江容川忍不住睁开眼,偷偷打量顾秋芸。
她那双凤眸深邃,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温柔极了。
却撞上她有些慌乱的眼神。
江容川俏皮地问:“你怎么都不闭眼睛呀?”
顾秋芸声音微微沙哑:“还要闭上眼睛吗?”
“可是这样,我会看不到你。”
她的话,情真意切。
睁开眼睛都难以克制自己,闭上眼睛,她怕吓到他。
看着她克制、隐忍又小心翼翼的模样。
江容川眼眶一红。
他暗自埋怨上一世的自己太傻。
既看不出陆云梦的虚伪,又看不出姑姑对自己的深情。
上一世,他郁郁而终,还连累了姑姑。
一想到姑姑在上一世自己坟前倒下的场景,他的心就揪得生疼。
到底多爱,才会愿意随对方一起离开呢?
他不知道,也做不到。
但他会用余生去爱姑姑。
“姑姑,我会永远爱你……”
第20章
第二日清晨。
江容川迷迷糊糊听到身边有起床的动静。
他累得眼皮都抬不起来,只是下意识地扯了扯她的衣角。
顾秋芸看着他疲惫的模样,后悔自己昨晚太急切。
她心疼地在他唇边落下一吻。
“昨晚辛苦你了。”
“我先去队里训练,走之前把早餐买回来给你热在锅里。”
“你再多睡会儿,等我晚上回来。”
昨晚,两人几乎一夜没睡。
顾秋芸却神清气爽。
江容川连话都说不清,只能含糊地“嗯”了一声。
他一动,就感觉浑身像散了架一样。
但心里却甜丝丝的。
他真的和姑姑在一起了。
这辈子,他们不会再重蹈上辈子的覆辙。
顾秋芸走后,江容川又睡了过去。
这一觉,他一直睡到下午四点多。
看到桌子上的时间,他明显愣了一下。
果然美色误人。
姑姑长得太好看,做那种事情时,平时严肃的声音都变得魅惑。
他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地沉沦。
他揉了揉腰间的酸疼,缓了好一会儿才去刷牙洗脸。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江容川忍不住笑了。
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以后,他不用再守在家里。
不用一夜又一夜地坐在客厅等陆云梦回家。
不用忍受她的冷暴力。
更不会错过姑姑,错过真正爱他的人。
他抚摸着脖子上的抓痕。
“真好,这辈子我会幸福。”
“姑姑也会幸福。”
至于陆云梦和宋彦礼幸不幸福,与他无关。
洗漱完,江容川穿了件高领毛衣。
他热了早上顾秋芸买给他的早餐。
吃过饭后,他打开窗,在客厅炉子里生了火。
等晚上顾秋芸下班回来,家里就会暖烘烘的,不会冷。
虽然现在天不下雪了,但南京的初春依旧冷得刺骨。
因为昨晚的激烈运动,江容川动一下就浑身难受。
他索性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等顾秋芸下班。
刚打开电视没一会儿,顾秋芸就回来了。
她手里拎着满满当当的一大堆东西。
一只活蹦乱跳的老母鸡,在她手中不安地扑腾着翅膀。
还有一大束娇艳欲滴的鲜花,五颜六色的花瓣层层叠叠,散发着阵阵芬芳。
剩下的几个袋子,他只看出其中一份是纸包的点心果子,包装纸上印着精美的图案。
另外的一些,他实在猜不出里面装的是什么。
江容川立马从柔软的沙发上起身,快步走到她面前,接过她手里沉甸甸的东西。
“怎么买这么多东西呀?”江容川一脸惊讶地问道。
顾秋芸脸上洋溢着温柔的笑容,眼睛亮晶晶地看向他:
“都是给你买的呢。
昨天你辛苦了,给你买了一只老母鸡炖汤补补身体。
家里也没什么零嘴,我就给你买了几包瓜子和点心。”
江容川心里涌起一股暖流,但嘴上还是忍不住说道: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没必要花这些钱啦。”
而且现在他还没找到工作,家里的支出全都只能靠她,还是省着点花比较好。
不过他看着那束花,心里确实很开心,毕竟没有人不喜欢收礼物。
顾秋芸拎着老母鸡朝厨房走去,边走边说:
“有必要的,你以前不是最爱吃这些嘛,我都记着呢。”
江容川愣了一下,陷入了回忆。
从前,他和姑姑生活在一起时,家里的零嘴确实从来没断过。
自己都不用说,刚见底姑姑就添了新的。
但是南京的物价比塞罕坝贵了不止一星半点,两张嘴也不能全靠顾秋芸一个人养。
他忍不住提议:“那我也明天就去找个工作,你一个人也不用太有负担。”
顾秋芸顿时停下手里杀鸡的动作,动作有些僵硬。
她从厨房走出来,着急地说:“不用,我的工资足够养活我们两个人。
等会吃饭的时候我的钱就都给你,家里的钱都够用,以后你也不用去辛苦上班。”
“而且……”
“现在天冷,我舍不得你出去吹冷风。”
第21章
顿时,江容川心里流过一丝暖流。
他连忙推辞:“不用,我自己也有钱,而且我也不能总在家待着什么也不干,整天吃闲饭呀。”
“我就愿意你吃闲饭。”顾秋芸一根筋地回答。
这么多年,她平日里也不怎么花销,除去买这套房的钱,她还剩下不少。
就算江容川花钱大手大脚,她也不怕。
争执之下,找工作这个话题不了了之。
顾秋芸继续回厨房收拾老母鸡,江容川也打算进厨房帮忙。
却被她轻轻推了出来:“你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就好了,这点活儿交给我就行。
你每天只需要做的事情就是张着嘴等吃饭就行。”
江容川忍不住笑了:“姑姑,你以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你说男孩子要会做饭才行,这样以后是一个人也能吃上一口热饭菜。”
顾秋芸掷地有声,像是对他的承诺:“现在我们是两个人,而且我们会一直都是两个人,我永远不会让你只有一个人的。”
说着她就关上厨房门,把江容川拦在门外。
“你快去看电视吧,等一会就能吃饭了。”
江容川心里暖暖的,也不再争执,转身去了客厅看电视。
他看的是铁道游击队,一下子就看入迷了。
眼睛紧紧盯着屏幕,看完一集又一集。
直到顾秋芸从厨房端着饭菜出来,他才惊觉时间的流逝。
闻到饭菜的香味,他忍不住夸赞:“姑姑,你的厨艺又精进了,你一开门我就闻到了饭菜的香味!”
江容川关掉电视,也去厨房帮忙端菜。
顾秋芸应了一声,但她的心里却有些不舒服。
现在她们已经结婚了,江容川却还总是和以前一样,“姑姑、姑姑”的叫着。
她觉得,自己得找个机会和他说说,改一改这称呼,现在他们和从前的关系不一样了。
饭桌上顾秋芸给江容川又是夹鸡腿,又是盛鸡汤。
江容川忍不住笑着看向她:“姑姑,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自己会做的。”
他知道这是姑姑的爱。姑姑不会说什么,只会用实际行动对他好。
“多吃点,你太瘦了。”顾秋芸看了他一眼,又给他夹了一个鸡翅。
江容川穿的衣服一直都是比较宽松的,她从前也不好意思仔细观察。
昨晚坦诚相待后她才发现他比自己想象的要瘦得多。
要多补补才行,尤其是自己昨晚的行为。
想到昨晚,她的耳尖忍不住泛红。
江容川没有发现她的异常,也给她夹了菜:“姑姑,你别夹了,我碗里的东西都快堆成山了,你也多吃点。”
顾秋芸看着他碗里的小山,才满意的停下。
“以后你每天都要吃这么多才行,细胳膊细腿的,风一吹就能把你刮走了。”
江容川刚想反驳,门口突然传来敲门声。
“咚咚咚——”
他怔了一下,刚准备起身去开门。
“你好好吃饭,我去开。”
顾秋芸就先他一步起身,朝着门口走了过去。
她缓缓打开门,脚步一顿,有些发怔。
但下一瞬,她的脸瞬间黑了下来,眼神冷漠,直直地看着眼前人,冷冰冰地问道:“你怎么来了?”
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站在门口的,正是不远千里赶来的那个女人——
陆云梦。
第22章
“姑姑,我来找容川。”陆云梦抿了抿唇,轻声说道,“我想……接他回去。”
说这话时,陆云梦没来由地心尖一颤。
她总觉得,姑姑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犯人。
顾秋芸眼神冰冷地盯着她,刚要张嘴把人赶走。
这时,餐桌前的江容川开口询问:“姑姑,谁啊?”
听到那日思夜想的声音,陆云梦眼睛一亮,连忙冲着屋里大喊:“容川,是我!我来接你回家了!”
与此同时,她心里也忍不住犯起嘀咕。
江容川和姑姑住在一起,他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是姑侄,还是夫妻?
那天自己到底是幻听,还是……真的。
听到门口的声音,江容川微微一怔。是陆云梦,她怎么来了?
她不是一心都扑在那个城里来的男知青身上吗?怎么还会跑来南京找自己。
顾秋芸见没办法直接赶走陆云梦,只好侧身,语气冷淡地说:“外面天冷,先进来再说吧。”
陆云梦也没推辞,急忙进了门。
她眼睛四处张望,急切地寻找江容川的身影。
看到餐桌旁的江容川,她眼睛放光,连忙快步上前。
“容川,我终于找到你了!”陆云梦满脸激动,“你知道我这段时间有多想你吗?”
说着,她伸手就要去攥江容川的手。
江容川眼疾手快地避开,脸上没有丝毫动容。
他直直地看向陆云梦,问道:“我在老宅给你留的东西你看见了吗?”
陆云梦心里猛地一紧,眼神闪躲:“看……看到了。”
江容川懒得再和她兜圈子,甚至不想再看她一眼。
“那你现在还来找我干什么?”他皱着眉头,语气冰冷。
他以为自己留的那张纸条已经说得够清楚了,此后两人再无瓜葛。
没想到她还会跑到南京来找自己。
一时间,他都不知道该说她伪装得太好,还是说她戏演得太真。
陆云梦的心脏像被重锤撞击了一下,她深情地看着江容川:“容川,我可以解释的。”
“我从来没想过和其他人在一起,我和宋彦礼之间什么都没有,你一定是误会了。”
说着,她的神情越发慌张,双手不自觉地揪着衣角。
江容川早已放下,没什么情绪波动。
“说完了吗?”他冷冷地看着陆云梦,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说完了还请陆连长回去吧。”说着,他就要送客。
陆云梦只觉得自己的喉咙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掐住,难受得让她有些慌张。
江容川太淡定,太不在意了,她感觉自己最重要的东西正在一点点流失。
“容川,难道你就不愿意给我一次被原谅的机会吗?”
陆云梦深情地看着他,眼里带着几分乞求。
“跟我回去吧,我们之前十几年的感情,怎么可能说散就散呢?而且男女有别,你也不能一直住在姑姑家里不是,和我回去吧。”
旁边的顾秋芸冷冷地看着她,如果不是江容川在,她早就把人赶出去了。
现在他们两人才是夫妻,陆云梦,不过是个彻头彻尾的外人。
江容川看着陆云梦,冷笑一声。
不知道她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上一世,自己确实念着两人十几年的感情。
可她回馈给自己的是什么?是和宋彦礼的变本加厉,对自己越发残忍。
如果可以,他真想剖开她的心看看,到底长什么样。
“我想我在信上已经说的很清楚,而且我已经找到和我互相喜欢的人了。”
江容川眼神坚定,语气决绝,“至于你陆云梦,早在你变心的那一刻就出局了。”
“不是只要没发生关系,才不算背叛。”
而且她和宋彦礼之间,谁知道到底有没有捅破最后那一层窗户纸。
感情已经稀碎,错的不是他,该死的人也不是自己。
变心的人才该吞一千根针。
第23章
陆云梦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嗫嚅着想要解释:“容川,我……”
江容川上辈子就已经磨完了耐心,见她赖着不走,忍不住想让顾秋芸把她赶走。
陆云梦却上前一步,急切地说:“容川,这次我真的知道错了。”
“当初我和宋彦礼什么也没发生过,我们之间只是说想要建立柏拉图的友人关系。”
说着,她故作坚贞地扬起头。
“我的心里只有你,一直想嫁的人也是你。而且我发现宋彦礼和很多人牵扯不清后,就立马和他说清楚了。”
江容川还没生气,一旁的顾秋芸却再也听不下去。
她怒目圆睁,死死地瞪着陆云梦,大声质问道: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明知道自己马上要和容川结婚了,还和那个男知青纠缠不清?”
“你知道他暧昧对象多,这才发现容川的好,就想回来吃回头草,是吧?”
“还有你说的柏拉图。”
她忍不住轻蔑地嗤笑一声,眼神里满是不屑:“谁知道你们之间到底有没有发生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
怪不得除夕夜那晚,江容川突然找到她,说不想和陆云梦结婚了,还对自己说了那样一番深情的话。
江容川的心,大概都被陆云梦伤透了吧。
想到这儿,她心疼极了,忍不住看向江容川。
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他受了那么多委屈,却只能憋在心里。
等陆云梦走后,她一定要加倍对他好。
陆云梦这才猛地想起旁边还有姑姑,被说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红。
她赶紧举起三根手指,急切地解释:“姑姑,容川,我发誓,我和宋彦礼绝对没有什么逾矩的行为。”
“如有虚假,就让我天打雷劈,请你们再给我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顾秋芸越看陆云梦,越觉得她虚伪至极。
原本她还有些忐忑,毕竟江容川和陆云梦青梅竹马多年,他们的情义她都看在眼里。
她也怕江容川会后悔。
可现在,她一点都不怕了,只恨不得立刻把陆云梦赶走,省得她再来骚扰江容川。
顾秋芸愤怒地怒斥道:“赶紧滚!容川娶了你,那不是守活寡吗?”
陆云梦被吓了一跳,没想到顾秋芸突然冲自己发火。
但她还是硬着头皮,可怜巴巴地请求江容川的原谅。
因为她怕自己一走,江容川又不见了。
“容川,这次来南京,我就是为了求你原谅的。”
“只要你肯和我回去,你说什么我都愿意。”
“这几天我也想清楚了,我真正爱的人是你。”
“我真心希望你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江容川神色淡漠地看着她,冷冷地说:“陆云梦,我给过你很多机会。”
“但无一例外,你一次都没有坚定地选择过我。”
所以我最后郁郁而终,年纪轻轻就死在了塞罕坝。
“没有人会一直在原地等你的。我都说了,我已经结婚了。”
“你不用再求我原谅,我们也回不到曾经了。”
陆云梦愣住了,江容川终于还是说出了她最不愿意接受的话。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大声喊道:“不可能,你一定是骗我,对不对?”
他怎么可能这么快就结婚了,难道真的和姑姑结婚了?
正在她满心怀疑的时候,江容川指了一个方向,说道:“你看那儿是什么,你觉得我还有必要骗你吗?”
陆云梦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觉得大脑“轰”的一声,像是爆炸开来。
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墙上挂着一副巨大的结婚照,是江容川和顾秋芸依偎在一起的照片。
江容川穿着笔挺的西装,胸前挂着喜庆的红花,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意,站在顾秋芸身旁。
陆云梦呆呆地看着墙上的结婚照,脸上满是痛苦的表情,嘴里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
怎么会这样,梦里的事情怎么会成真?一定是假的!
但江容川无情地打破了她的幻想:“怎么不可能,要不要我把家里的结婚证拿给你看看?”
结婚证!江容川真的和姑姑结婚了!
陆云梦的视线在江容川和顾秋芸两人之间来回徘徊,最后生气地质问:“你怎么能和姑姑结婚,她可是你姑姑啊!”
江容川瞥了她一眼,不屑地说:“我们又没有血缘关系,为什么不能结婚?”
“而且姑姑只比我大六岁。”
“她年纪轻轻就是团长,又有能力。不娶她,难道娶你吗?”
“难道要在你这棵歪脖子树上吊死一辈子吗?”
说着,他起身一把将陆云梦推出门,大声吼道:“赶紧滚,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看见你我就觉得晦气。”
话落,他毫不犹豫地将房门“砰”的一声关上。
陆云梦看着紧闭的房门,依旧有些发怔。
怎么会这样,自己预想的一切怎么都变成了现实。
一定是江容川骗她的,他肯定是因为自己之前的事儿太生气,才联合姑姑一起骗自己。
她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才失魂落魄地回了住的宾馆。
一墙之隔的屋内,陆云梦离开后,两人都有些尴尬。
“你……”
“我……”
两人同时出声,江容川看向顾秋芸,说道:“你先说吧。”
顾秋芸眼眸中神色渐深,脸上带着歉意:“容川,我之前不知道陆云梦是这样的人。”
“要是我知道,根本不会让你去她那里住。
第24章
“对不起呀,是我让你受委屈了。”
江容川微微一愣,心里琢磨着,明明是自己遇人不淑,她怎么把责任都揽到自己头上了。
他连忙上前,轻轻握住她的手,认真说道:“姑姑,这真和你没关系。”
“要是我不去她那里,也不会知道她是这样的人,这么多年的感情也就不会死心。”
顾秋芸忍不住关切地问他:“那你……现在还喜欢陆云梦吗?毕竟你们之前有那么多年的感情呢。”
真的能那么轻易地,说放下就放下吗?
顾秋芸心想,如果一直身处黑暗,或许就不会渴望光明。可现在,她见过光明之后,就再也无法接受那无尽的阴暗了。
江容川怎么会看不穿她的心思,他明白姑姑在害怕。
他紧紧地握紧她的手,坚定地说:“我早就不爱陆云梦了。”
说着,他又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脯上,深情地说:“姑姑,你不用怀疑,现在这里只为你跳动,往后也是。”
陆云梦的心忍不住开始剧烈跳动。这个问题,她之前就想问了,可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而且她也不敢问,害怕得到的是让自己失望的答案。
她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看着他幸福。
现在看着江容川那真挚的模样,她觉得自己幸福得有些发晕,忍不住紧紧地将他抱住,轻声说:“容川,我也永远爱你。”
江容川温柔地说:“我不需要你为我怎么样,你只需要为你自己就好。”
第25章
第二天是周六,顾秋芸不用去部队里上班。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后,她晚上没怎么闹江容川,看着他难受,自己也心疼得不行。
不过她依旧早早地起了床,走进厨房,亲自为江容川熬了一锅小米粥。
然后她又匆匆下楼,买了包子和油条。
一切都准备妥当后,她才轻轻地去叫江容川起床,笑着说:“之前你不是一直念叨着南京的梧桐树嘛,今天我们去梧桐大道看看,一起逛逛南京。”
来这么久了,两人都还没好好逛过南京呢。
听到她的话,原本还有些困意的江容川顿时睁开了眼睛,兴奋地说:“好。”
这可是他曾经两辈子的心愿啊,上一世没机会来南京看梧桐,这辈子他终于有机会了。
而且,身边陪着自己的还是爱自己的人。
两人吃完饭后准备出门,出门前顾秋芸给江容川裹了一层又一层。
江容川忍不住嘟囔起来:“够了够了,再穿我就要裹成熊了,而且都已经初春了,天气没那么冷。”
顾秋芸没有丝毫的不耐烦,她温柔地帮他围上围巾,又在手里帮他拿了一件厚外套,耐心地说:“春捂秋冻,现在寒气还没下去,穿厚点总没错。”
江容川吐了吐舌头,主动搂着她的肩膀,催促道:“知道了,我们快走吧。”
顾秋芸身体微微一僵。虽然两人已经有过更亲密的时刻,但是面对身边人亲昵的举动,她仍旧会忍不住心神恍惚。
这种感觉,就像是踩在云端,软绵绵的,好不真实。
她的心里面也像是吃了麦芽糖,甜得发齁。
这是她曾经做梦都不敢想的场景啊。
她轻声说:“我们走吧。”
她的声音轻飘飘的,看着旁边的人,她的眼里盛满了更深的爱意。
梧桐大道很长很长,不过现在正是初春,树上的雪还未化完,梧桐树抽出了新的嫩枝丫,白绿交错,十分好看。
江容川和顾秋芸并肩走着,偶尔还有树上的积雪簌簌落下。
江容川忍不住有些叹息,说:“如果我们再早一个月来就好了,我们就可以一起在雪下漫步了。”
漫天大雪中,他们一起走在长长的梧桐大道上,一不小心就一起白了头。
那样的意境,应该每个人都和喜欢的人幻想过吧。
顾秋芸帮他掸落身上刚刚落下的积雪,又握紧他冰凉的手,安慰道:“现在来也不晚,我们还有很多个冬天在这里。”
她又接着说:“而且我们还有春天、夏天和秋天,我们有很多时间可以来。”
莫名的,江容川感觉心里一阵悸动。明明顾秋芸说的话很平常,他却听出了几分情话的味道。
走到一半,太阳升到了半空,阳光从树缝里照进来,打在顾秋芸的身上,整个人都好像是在发光。
看着她那美丽的容颜,江容川心跳得又快了几分。
他的脸上泛起了几分热意,忍不住迅速低下头,轻轻应了一声:“嗯。”
顾秋芸牵着他的手,慢慢悠悠地走在梧桐大道上,两人谁都没再说话,静静地感受着这一刻的幸福与宁静。
阳光打在他们身上,像极了幸福的模样。
而这一幕,也恰好落在了不远处的陆云梦眼里。
原来江容川没有骗自己,他们真的在一起了。
她的眼里带着痛苦和挣扎,还有几分遗憾和悔恨。
她心想,如果自己当初没有做错事,正常和江容川结婚,现在牵着他的人,就是自己了。
她瞧见那两人的身影,心一紧,急切地想上前拦住他们,将他们分开。
可脑海中瞬间浮现出昨晚江容川那冷漠疏离的神情,脚步便像被钉住了一般,硬生生顿住。
她暗自思忖,自己要是上前,大概和昨晚一样,依旧是个让人伤心的结局。
眼睁睁看着他们的身影渐渐远去,她突然一拍脑袋,猛地想起来,再过几天就是江容川的生日了!
顿时,一个想法在她心里冒了出来,说不定她和江容川还有挽回的余地……
第26章
走着走着,江容川和顾秋芸来到了鸡鸣寺。
江容川看着那古色古香的寺庙大门,忍不住开口问:“进去拜一拜吗?”
他心里总觉得,自己身上好像沾了点玄学的成分,前世今生仿佛一场梦,该给菩萨们添些香火钱。
从前,顾秋芸压根不信这些。但自从除夕夜那一晚后,她就觉得,自己的人生好像开始变了,一切似乎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她轻轻点头,应道:“好。”
倏地,旁边路过一对小打小闹的情侣。
女孩娇嗔地说:“人家都说,寺庙能考验爱情的忠贞,我们也进去拜拜吧,顺便看看我们到底是正缘还是孽缘。”
男孩撇撇嘴:“那些都是封建迷信,你也信,拜拜财神还差不多。”
女孩一听,佯装生气:“你眼里就只有钱,到底还有没有我?”
男孩赶紧求饶:“有有有,别拧了,我耳朵都要掉了。”
江容川被他们融洽的氛围吸引,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顾秋芸察觉到他的目光,轻轻捏了捏他的手,打趣道:“羡慕他们?”
江容川刚想摇头,顾秋芸就凑到他耳边,轻声说:“以后你生气了也可以拧我的。”
他们虽已是最亲密的人,可顾秋芸总感觉两人之间还隔着一层薄纱。她心思敏感,即便身为军人,对待江容川的感情也格外敏感。
江容川一怔,不可置信地看向她,心想:这还是我那个严肃冷冽的姑姑吗?
顾秋芸看着他的模样,又补充道:“现在不行,在外面也不行,只有在家里没人的时候才可以。”
在外面,她有点不习惯这样亲昵的举动。
江容川“扑哧”一声,忍不住笑了出来,眉眼弯弯地看着身边人,眼里满是炽热的爱意。他心想:原来真正被爱,是这个样子。
他轻声说:“谢谢你,姑姑。”
他是在感谢顾秋芸曾经收养他长大,也感谢她给予的爱。
顾秋芸听了,倒有些不自在,说道:“昨晚不是说好的,以后不叫姑姑了吗?”
她又认真地说:“而且对我,你永远不需要说谢。”
她爱他,所以即便倾尽所有,她都愿意。
江容川的脸有些泛红,“姑姑”两个字他叫习惯了,那不仅是个称谓,更是一种依赖。可昨晚顾秋芸一直逼着他纠正。
他轻声嗫嚅:“我……我还不太适应。”
顾秋芸自从那一夜放纵后,知道了他对自己的心意,偶尔也会忍不住调侃:“那你除夕夜那晚怎么没那么忸怩,我怎么没看见你难为情?”
江容川被她闹了个大红脸,轻轻拍拍她的头,然后甩开她大步走了。
顾秋芸笑着跟在他身后,眼睛里满是笑意,喊道:“我错了,别走那么快。”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鸡鸣寺,其实谁都没真生气。
进门后,顾秋芸笑着哄了他一会儿,就又紧紧牵住他的手,心想:我可是要牵一辈子的,可不能给弄丢了。
两人一起诚心地在菩萨面前上了香,求了签子让大师解答。
穿布衫的大师笑着说:“先生不是一般人,往后功德无量,还需要多捐些香油钱,夫人往后切不可辜负。”
江容川心里一紧,以为大师看出了什么。
可那大师说完,就再没言语,只是将签子放进竹筒,开始念佛诵经。
顾秋芸没多想,直接在功德箱里捐了十块,又向大师道了谢,然后拉着江容川离开。
两人在寺里转了一圈,又在百年老树上挂了他们的祈愿牌。
风一吹,满树的祈愿牌簌簌作响。
江容川和顾秋芸绑在一起的祈愿牌也随风飘扬——
【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第27章
周日,顾秋芸没再带着江容川出门。
早上吃过早饭,她穿上外套,就要往外走。
江容川疑惑地问她:“今天不是不用去部队上班吗?”
他心里有些紧张,担心是不是部队里出了什么事。
顾秋芸看出他眼里的紧张,连忙解释:“没事,我出去买个东西。”
她又安慰他:“你在家里看会儿电视,我很快就回来了。”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江容川虽然不解,但也没再多问。毕竟顾秋芸身份不一般,很多事情估计不方便和他说。
他今天没看电视,而是拿出之前的医书,认真看了起来。
虽然之前顾秋芸说要养他,
但他觉得自己不能荒废度日。
等过几天,他打算找家医院上班。
人不能太懒,
得有自己依仗的东西,
这样才能一直有底气。
没过多久,
房门突然被敲响,
“咚咚咚——”声音清脆。
江容川以为是顾秋芸回来没带钥匙,
他笑着放下手里的书,
脚步轻快地走到门口,
满脸笑意地说道:“你是不是走得急,没带钥匙回来?”
随着院门被缓缓打开,
他的声音越来越弱,
站在门口的不是顾秋芸,而是陆云梦。
他的眼神瞬间染上一丝不耐烦,
皱着眉头问道:“你怎么又来了?”
陆云梦仿佛没察觉到他的不耐,
双手递上两个礼盒和一个水果篮,
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容川,我是来和你道歉的,这是我给你赔礼道歉的礼物,你收下吧。”
昨天她回去后,
思来想去觉得还是要有实质性的表示,
不能空口无凭,啥都不做。
而且江容川的生日过几天就到了,
她不能一直不出现在他面前,
不然他肯定会对自己越来越失望。
江容川一怔,
没想到她还带了礼物,
但他并不领情,
板着脸说道:“陆云梦,我已经和你说得很清楚了,我现在已经结婚了,我们不可能了,你难道还不懂吗?”
陆云梦一怔,
喉咙有些堵塞,
眼神闪烁了一下。
江容川以为她能醒悟,
没想到她却说出十分离谱的话:
“我知道,我都知道,但你现在只是一时气头上,等你消气了肯定就会明白的。”
“姑姑虽然比我好,
但她比你大好几岁,
往后她年纪大了还要你照顾,
你以后肯定会后悔的。”
“我不介意你和姑姑结过婚,
只要你还愿意接受我。”
江容川只觉得自己刚刚的话白说了,
忍不住气笑了:“所以,你是觉得我还会回头,是吗?”
“我告诉你,我就是一辈子没女人都不会回头,懂了吗?”
说着,他把陆云梦带的东西丢了出去。
正准备关门时,
他看见不远处顾秋芸朝着家门口走来。
他立马越过陆云梦,
快步朝着她走过去,
脸上堆满笑容:“姑姑,你回来了!”
他的语气带着欣喜和高兴,
和刚刚面对陆云梦时完全不一样。
陆云梦面色一滞,
心里满是失落,
暗自想:原来,江容川已经那么讨厌自己了吗?
顾秋芸看到陆云梦,眼神一暗,
但看到地上丢的东西,
心情又好了不少。
她把手里的礼物递给江容川:“特意买给你的,你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江容川没有急着拆开,
看着她手上的树苗,满脸不解:“姑姑,你买树苗回来干什么?难道你要栽树?”
顾秋芸温柔地看向他,解释道:“你不是喜欢梧桐树,我买了一棵栽在院子里。”
她不能为他种下一个城市的梧桐,
但能在院子里为他种下一棵。
爱也像这棵梧桐一般,
永不失联,永不失约。
第28章
江容川诧异,
读懂了顾秋芸的意思,
心也跟着颤动。
他嘴角扬起一抹笑意,
抱着她的腰,瓮声瓮气地说:“姑姑,有你真好。”
无论上辈子,还是如今,
他说过自己喜欢南京,
姑姑就来南京买了房子。
他贪吃爱吃零嘴,
姑姑就不间断地买给他吃。
他说喜欢梧桐,
她就在家里给他种了一棵,
向自己表明心意。
姑姑很少说漂亮话,
但她的每一次行动都表明了真心实意的爱。
陆云梦呢?
她好像曾经也是这样,
甚至比姑姑做得还要好。
因为她既会说,又会做,
所以自己总是能被她哄得很开心。
但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开始就变了,
也许是在遇到宋彦礼之前,
也许是在遇到宋彦礼之后。
她们两人之间关系的破裂,
真的是因为宋彦礼吗?
上辈子他曾思考过无数次这个问题,
答案并不是,
而是陆云梦自己,
她亲手放弃了他们曾经的爱情。
无关那个人是谁,
她只是单纯腻了,
想要寻求新鲜感。
顾秋芸迅速发现了他情绪的异常,
声音温柔地说:“给你买了昨天念叨的大白兔奶糖,打开尝尝。”
说着,她递给他手里的袋子。
江容川刚刚没看,
打开一看全是他爱吃的奶糖,
还有几个外国牌子的糖块。
他拿出一个撕开糖纸放在嘴里,
甜丝丝的一直甜到心里。
他又剥了一个喂给顾秋芸,
揽着她的手说:“真甜,姑姑,我们回家吧。”
两人高兴地进门,
谁都没有理会门口站着的陆云梦。
等两人迈进家门后,
江容川“砰”地一声关上了大门。
陆云梦呆呆地望着那紧闭的房门,眼神里满是失落。
曾经,江容川这般关门的模样只对着她。
可现在,却对着另一个女人,还是他的姑姑。
之前,江容川和顾秋芸关系很好。
他们相处时,亲近却从不逾矩。
可怎么才短短一个多月,他们就如此亲密了呢?
隔着门,陆云梦仍能听到屋内江容川欢快的笑声。
还有姑姑格外温柔的说话声,语调轻柔。
两人不知说了什么,听起来都很高兴。
陆云梦只觉得自己的肺部像被火焰灼烧,痛苦极了。
每一次呼吸,都仿佛在吞咽烈火。
她艰难地蹲下身子,捡起被丢在地上的礼物。
那动作,就像是捡起破碎的自己。
她脚步踉跄,失魂落魄地离开。
而院内的江容川和顾秋芸,丝毫没在意门外的陆云梦。
他们已经拿起锄头铲子,开始在院子里挖坑栽树。
不一会儿,树就栽好了。
两人一起坐在院子里喝茶。
顾秋芸端正地坐着,一边熟练地泡茶,一边细致地剥着瓜子。
她眼神温柔似水,看着江容川说:“再过几天就是你的生日了,想要什么礼物呀?”
江容川迟疑了一下,挠了挠头。
他这才猛地想起,最近事儿太多,都快忘了自己生日这事儿。
重活一世,他好像没什么想要的了。
从前每年他问姑姑要礼物,都是吃的、穿的、用的。
可今年,他实在想不到自己还能要啥。
迟疑片刻,他轻轻凑近顾秋芸的耳边,小声说:“姑姑,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你……”
说完,他像一阵风似的跑开了。
顾秋芸却呆呆地怔在原地,整张脸渐渐泛红。
第29章
转眼间,就到了江容川生日这天。
原本他想在家里过生日,随便吃顿丰盛的,再吃碗长寿面就行。
他跟顾秋芸说:“我们在家过也挺好的,从前在塞罕坝不都是在家过嘛。”
还补充道:“而且这边饭店吃一顿多贵,动不动就要好几百,你一个月工资就没了。”
没想到顾秋芸坚持要他去外面的大饭店吃:“这是我们结婚后第一次给你过生日,当然不能马虎。”
她又解释:“我听说城里人都喜欢仪式感,喜欢过节和惊喜,喜欢收到突如其来的礼物和爱。”
“从前因为咱俩的关系,我从来不敢太奢侈,怕暴露自己的心迹。”
“现在两人都领了证,我当然要光明正大地带你去最好的地方过生日。”
江容川推辞不过,只好笑着接受:“行吧,那就听你的。”
说话间,两人到了一家高档的西餐店。
江容川看到菜单,眼睛瞪大,想起身就走:“一份牛排就要二百九十八,这吃的哪是肉,分明是钱啊。”
顾秋芸赶忙按着他的手:“你答应过我的,只管吃饭。”
“我们就奢侈这一次,以后都在家里吃。”
江容川只能硬着头皮点了一份意面,又点了一份牛排,不敢再多点。
顾秋芸又加了几个其他的甜品,然后说:“我去上个厕所。”
等她回来时,菜品都已上齐,手里还提了一个带着水果的蛋糕。
江容川眼睛一亮,惊喜地说:“蛋糕!”
顾秋芸唇角弯弯,笑着说:“特意给你定制的,刚做出来,新鲜着呢。”
说着,她解开丝带,打开盒子。
又在蛋糕上插上几根小蜡烛,用火柴点燃。
“刚刚去隔壁拿蛋糕的时候,我特意问了怎么用。”
“蛋糕,我也是头一次买,好看是好看,就是有点贵,但为了你也值了。”
“容川,祝你生日快乐,他们说对着蜡烛许愿能愿望成真,你赶快许愿。”顾秋芸期待地看着江容川。
江容川心中感动,默默闭上眼睛,双手合十。
他轻声说:“我希望能和姑姑长长久久,白头到老,姑姑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说完,他一口气吹灭了蜡烛。
上辈子姑姑因为自己早早离世,这辈子他希望姑姑长命百岁。
顾秋芸一怔,没想到他的愿望是关于自己的,忍不住说:“许愿都是关于自己的,哪有许别人的。”
但她的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了。
江容川也不和她争辩,给她切了一块大大的蛋糕。
姑姑却小心翼翼地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大大的钱包和存折,双手递到江容川面前,脸上带着温柔的笑:
“这是我的工资和存折,我的钱当然要给你管,以后就都放在你那儿管。”
江容川手一僵,原本以为之前自己说不要,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没想到姑姑竟是想着当做礼物送给他。
江容川嘴角忍不住上扬,打趣道:“你就不怕我拿着你的钱跑了?”
顾秋芸目光坚定,很认真地回答:
“你花,我愿意,就算是要我的命,我也愿意。”
第30章
这个生日,是江容川过得最幸福的一次。
两人手牵着手,慢悠悠地一起回家。
刚走到家门口,就碰到了陆云梦。
她正抱着一个大大的生日蛋糕,手里还提了几份包装精美的礼物。
看样子,她大概等了很久,鼻尖被冷风吹得有些泛红,脸颊也冻得红扑扑的。
看到江容川回来,她眼睛一亮,连忙走上前,声音带着欣喜:“容川,你终于回来了!”
“今天是你生日,我特意去蛋糕店给你买了蛋糕。我记得你喜欢吃樱桃,还特意花高价给你买了一盒樱桃。”
说着,她还把手上的东西提了提,脸上满是期待。
江容川看都没看一眼,心里想着陆云梦总像个狗皮膏药似的在他家守着也不是办法。
他打开门,轻轻拉着顾秋芸进门,然后朝着陆云梦说:“你也进来吧,今天我有话和你说,顺便也把我们之间的事情彻底说个清楚。”
前半句让陆云梦眼睛里闪过一丝欣喜,后半句却让她的心陡然提了起来。
她总感觉江容川是要彻底赶走自己,有点不想进门。
可江容川已经进了客厅等着了,她也不好半路离开。
刚踏进客厅,江容川便开门见山,表情严肃地表达了自己的想法:“陆云梦,你该回塞罕坝了,以后也不要再来,我已经和顾秋芸结婚了,你和我已经是过去式,再无可能。”
陆云梦的心猛地一沉,用奢望的眼神看向他,急切地说:“容川,我这次真的知道错了,难道因为对我置气你真的要和姑姑过一辈子吗?”
潜意识里,她觉得他和姑姑走不长久。
顾秋芸顿时不满,刚要开口,却被江容川伸手制止了。
江容川直直地看向陆云梦,语气强硬:“不行吗?和你一辈子难道就很好吗?你现在这样是要撬姑姑的墙角做小三吗?”
“可惜我和你不一样。”
他的眼里带着浓浓的嫌弃,脑海里回想着上一世自己对她死心塌地,一直到死的样子,心里满是不解。
“平心而论,你真的是爱我吗?到底是爱还是不甘,亦或是什么其他别的想法。”
他双眼直直地盯着陆云梦的眼睛,仿佛要把她心底最深处的想法看穿。
陆云梦有一瞬的心慌,但还是嘴硬地说:“我爱的当然只有你,我只是犯了每个男人都会犯的错而已,而且我根本没有和他有什么……”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不自觉地弱了下去。
江容川嗤笑一声:“呵!”
“你总说错了,你却从未意识到自己的错,你骨子里仍旧觉得我会非你不可,仍旧觉得我只是小打小闹,可我已经和别人结婚了,陆云梦!”
“你爱的也从不是我,也不是宋彦礼,你爱的不过是脑海里的那股新鲜感!”
“你来找我也不过是因为习惯了多年的人,突然变心你无法接受罢了,更不想那个心里觉得属于自己的东西被她人霸占!”
这些想法,也是江容川最近突然想清楚的。他知道,陆云梦从来没有真正爱过谁,她爱的从始至终只有她自己。
陆云梦僵在原地,想要反驳,可看着江容川那双带着一丝恨意的眼睛,什么也说不出来,嘴唇动了动:“容川,我……”
这一瞬,她感觉自己彻底失去了江容川。她怎么也想不明白,两人怎么就走到了现在这一步。
江容川冷冷地看着她,声音冰冷:“如果不想闹得太难看,就现在立马离开,从今往后再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别让我变得恨你!”
触及到他陡然变了的眼神,陆云梦忍不住退了两步。
只一眼,她就明白自己和江容川再也回不到从前,这辈子都再无可能了。
因为她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恨意、嫌恶和不屑,唯独没有曾经那一份真挚的爱意。
终究是自己弄丢了他。
“容川,你别恨我,我现在就走……以后我也不再来了。”
一瞬间,陆云梦的声音都染上了几分沧桑。
她踉跄了几步,失魂落魄地离开。
刚走出大门,就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
她一回头,就看到自己带来的东西全都被江容川从屋里丢了出来。
江容川站在门口,大声说道:“陆云梦,从我决定离开塞罕坝的那一刻,我们之间就没了瓜葛!”
“你更不该追来南京纠缠。”
“从今往后,你我二人便是陌生人还不如,今生再也不见。”
说完,他就“砰”的一声把门关上。
陆云梦在门口站了好久,才魂不守舍地离开。
午后的太阳照在院子里,暖烘烘的阳光洒在江容川的身上。
真是一个顶好的艳阳天,他看着刚栽几天的梧桐树,已经开始长出嫩绿的新叶。
又看着客厅门口站着的顾秋芸,忍不住笑了。
春天来了,他的意思是说他熬过了那个冬天,他的春天也来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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